浣碧的眼睫毛,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说来也巧,”安陵容放下茶盏,从腰间解下一个半旧的香囊,又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个刚绣好、还未收口的崭新香囊,放在一处,“皇上说我这‘荷舟朔月’,清爽解乏,让他精神一振。我这不,又赶着做了个新的备着。你闻闻看?”
她将那个新做的香囊递到浣碧面前。
那香气,与这殿内的味道如出一辙,是极清淡、极干净的草木香,混着一丝极浅的莲叶气息。
“……好香。”浣碧低声说,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半旧的香囊上。
安陵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收回香囊,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是在说什么体己话:“其实这香料,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不过是些寻常可见的藿香、薄荷、佩兰罢了。可见东西的好坏,不在它本身,而在用它的人,和懂它的人。”
她抬眼,定定地看着浣碧,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一种洞悉人心的光。
“妹妹生得这般容貌,若论起来,这宫里头也没几个及得上的。日日做些迎来送往的活计,替旁人锦上添花,难道自己心里,就没点别的想头?”
浣碧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安陵容却笑了,那笑意温温柔柔,不带半点攻击性:“瞧我,尽说些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看着妹妹这般好的人才,觉得可惜了。”
她重新拿起针线,慢条斯理地为那新香囊收口,嘴里哼起了一支婉转的小调。
浣碧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玉镯冰凉,像一条蛇,慢慢缠紧了她的心。
她想起了姐姐甄嬛那张永远从容淡定的脸,想起了她轻描淡写就能得了皇上的夸赞,想起了那多到数不过来的首饰……
再看看眼前这个安陵容。
不过是个县丞之女,从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不过是靠着些香料、歌喉的小道,竟也能得圣心,在这宫里站稳了脚跟。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都可以,自己却只能当个奴婢?
她也是甄家的女儿!
浣碧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住,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恭顺。
“常在说笑了。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好小主。”
她福了一礼:“时辰不早了,小主还让奴婢去敬嫔娘娘那儿传话,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安陵容头也未抬。
直到浣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安陵容才停下手中的针,拿起那对金簪,在烛火下细细端详。
宝鹃凑上前,低声道:“小主,您瞧这浣碧,心里头怕是不安分了。”
“不安分的,才好用。”
安陵容将金簪丢回锦盒,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她拿起那个刚做好的香囊,放在鼻尖轻嗅,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这后宫,棋盘已经摆好了。
可下棋的,总不能只有那么几个人。多些棋子,把水搅浑了,才好摸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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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宫苑一角,纸钱的火光映着浣碧的脸,忽明忽暗。
她跪在火盆前,一张一张地将纸钱送入火中,烟灰呛得她眼圈发红。
“娘……”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您一辈子为奴为婢,到死都没个名分,连女儿也跟着您,只能做人家的奴才。”
火光跳跃,映出她眼底深处的不甘与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都是爹的女儿,她就能风风光光地做主子,为娘家争光。而我,却只能跪在这里,连烧纸钱都得借着她的名头,为她的家人祈福?”
“我的家人……娘,您才是我唯一的家人啊!”
她死死咬着嘴唇,将最后一把纸钱狠狠丢进火里,火苗“轰”地一下窜起老高。
“您等着,女儿绝不认命!”
“女儿一定要做人上人,做这宫里的主子!到那时,女儿定要将您的牌位,堂堂正正地请进甄氏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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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万籁俱寂。
碧桐书院里只留了盏昏黄的灯,将窗纸映得朦朦胧胧。
甄嬛已经换下那一身娇贵的衣裳,只着了件半旧的宫女服饰,素净得像一滴水融入了深海。她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脸,没有了珠翠点缀,反而更显清丽,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
“小主,都准备好了。”崔槿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甄嬛点点头,目光转向立在门口的浣碧。
“浣碧,我要去闲月阁去见眉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
浣碧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了,她快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急:“小主怎么突然要去?皇上不是说无诏任何人都不能去见眉庄小主的吗?“
“我一直惦记着眉姐姐,有些话必须要当面问她。”甄嬛的语气很平静,却不容置喙。“浣碧,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宫里见过你的人不多,我便自称是你,由槿汐带着去弦月阁送东西。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只等入夜看守的侍卫交班时蒙混进去,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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