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鼓响,千人齐唱《盐滩耕歌》。
起初歌声零落,像是试探,像是害怕。
可当唱到那句“兄弟殁于北风夜,骨未归乡土先凉”时,人群骤然一静。
紧接着,一道身影猛地从角落冲出,扑倒在忠魂幡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是林断鸿!
他撕开面巾,露出那张苍白扭曲的脸,双目赤红,嘶吼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全场死寂。
下一瞬,哭声如潮水般爆发。
老人捶地痛哭,妇人掩面抽泣,壮汉跪地叩首,孩童懵懂却也跟着流泪。
那些被掩盖的仇恨、被压抑的悲痛、被欺骗的忠诚,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苏晚晴站在高台之上,眼眶微红,却没有落泪。
她望向皇城方向,望向裴府所在,唇角缓缓扬起一丝冷意。
这才刚刚开始。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瘦弱身影悄然退离人群——李砚之怀中紧贴一封抄录完整的裴府搜查令副本,指尖因紧张而发白。
他知道,这东西一旦落入正直官员之手,便是点燃火药的那根引线。
与此同时,城东角楼顶端,秦烈与燕北辰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腰间兵符。
风起云涌,只待一声令下。夜色如墨,却压不住宣政街沸腾的魂。
李砚之贴着墙根疾行,怀中那封抄录完整的裴府搜查令副本紧贴胸口,仿佛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呼吸都发颤。
他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御史台内党羽密布,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灭门之祸。
可当他昨夜在刑部暗档房看见那份被火漆封印十年的调兵手谕,看见上面赫然盖着裴文远私印与边关伪报时,他就再无法装作不知。
“柳烟儿……等我。”他在心底默念,那是被流放北境的恋人,也是谢家旧部遗孤。
他不能退,也不敢退。
终于抵达御史台西巷一处僻静小院,叩响三长两短。
门开一线,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吏接过密信,只扫一眼,手便剧烈抖了起来。
“这……这是死罪啊……”老人声音发颤,却猛地抬头,“但老夫还有良心!”
与此同时,城东角楼之上,风势骤紧。
秦烈立于箭垛之后,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宫门九衢。
他腰间那枚刻有“谢”字残纹的兵符,在月光下泛着冷铁光泽。
十年前,他是谢家亲兵统领,亲眼看着主帅被陷害抄斩,全族焚于火海;而今他蛰伏宫禁八载,只为等一个时机。
“信号已备。”燕北辰低声道,手中令旗轻扬,“东、南两门弓弩手皆换我方人马,一旦裴狗带兵入街清场,立刻封锁吊桥,断其退路。”
二人对视,无需多言。血债,终要用血来偿。
而高台之上的苏晚晴,在千人齐唱《盐滩耕歌》达到最高潮时,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半块青铜兵符,边缘锯齿残缺,正是当年谢云书拼死藏下的军令凭证。
她跪地,将兵符插入台前石缝。
“咔——”
一声机括轻响自地底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睁眼。
紧接着,整条长街地面微震,九具编钟破土而出,自地下乐厅徐徐升起,铜身斑驳却依旧庄严。
第一声钟鸣荡出,正是谢家军出征必奏的《破阵乐》首调!
“轰——!”
钟声穿云裂雾,惊起满城飞鸟。
百姓歌声未停,反而与钟律相和,气势如潮。
那旋律里藏着铁马冰河,藏着北疆风雪,藏着三百二十六位英灵不甘闭目的怒吼!
就在此刻,马蹄声如雷炸响!
裴文远率三百衙役冲入长街,甲胄森然,刀出半鞘。
他脸色铁青,厉喝:“苏氏妖妇!煽动民变,亵渎朝纲,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话音未落,歌声中竟悄然融入一段诗吟——
“将军仗剑镇北荒,寒光照铁衣未央。
一纸恩书报君意,愿随忠骨葬故乡。”
那是他年轻时写给谢父的谢恩诗!
曾被当作佳话传诵,如今却被谱成曲调,夹在挽歌之中,字字如针,刺进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他猛然怔住,目光扫过幡上名字——王五,原为其家奴,战死雁门;张十七,曾救其坠马于沙场……
这些人,他都认得。
这些事,他曾感激涕零。
可后来呢?
为了攀附权贵,为了独揽监察大权,他亲手将他们的功绩抹去,把谢家定为“谋逆”,连尸骨都不准归乡!
林断鸿跪在幡前痛哭,那一声声“我对不起你们”,何尝不是他的心声?
裴文远嘴唇剧烈颤抖,握缰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终,他猛地掉转马头,嘶哑道:“收兵——回府!”
人群寂静,目送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身影仓皇退去。
风起,纸钱飞扬,宛如春雪漫天。
角落处,灰袍人莫问悄然摘下兜帽,望着升腾的编钟,低语:“挽歌响起之时,便是新局开启之刻。”
高台上,苏晚晴仰望苍穹,眼中终于落下第一滴泪。
她轻声道:“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
而在无人所见的黎明之前,农信坊深处,一百杆素白长幡已被悄然备好,静静倚靠在廊下,只待晨光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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