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杏花村的清晨湿漉漉地醒了过来。
炊烟从低矮的土屋间袅袅升起,鸡鸣犬吠混着酱坛发酵的浓香,在巷陌间缓缓流淌。
苏晚晴坐在院中石凳上,指尖摩挲着新收的订单,眉头却始终未展。
“又来了。”她低声自语。
昨夜已是第三回——那个穿靛蓝布裙、头戴素帕的陌生妇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酱菜摊前。
依旧挑拣得漫不经心,话却句句往红巾队身上引:“你们那运货的妇人,夜里走的是南线老堤吧?听说那边泥深水急,可危险呢。”
语气关切,眼神却像刀子,一寸寸刮过摊位角落那辆改装推车的轮痕。
苏晚晴当时只是笑笑,顺口应了句“走哪条路,看天意”,便低头称辣酱去了。
可等那人一走,她立刻召来夜莺。
“盯住她。别惊动,只查去向。”
夜莺是她亲手调教出的信哨首领,身形轻捷如狸猫,一双眼能在三丈外辨出血迹的新旧。
当晚二更,她悄然归来,脸色冷得能滴出水。
“主母,她进了西巷尽头的洗衣坊——‘净云居’。那地方偏得很,平日只接尼姑庵和寡妇堂的活计。我翻墙潜入后院,发现墙洞里塞着一块染血的布条,和她在袖中掏出来的是一对。”
苏晚晴眸光一凛:“血信?”
“不止。”夜莺压低声音,“我在屋顶凿了个小孔,窥见内室墙上挂满了同款布片,红、青、黑、白四色分列,每片都绣着细微金线纹样。有人正在登记归档,动作熟练得像是每日必行的功课。”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那是……金线会的‘血信归档室’。她们用女人流的血,记下每一次杀令。”
屋内烛火猛地跳了一下。
苏晚晴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赵四婶咬断敌人手腕时满脸血污的模样,浮现出十二名红巾女子踏过淤泥时沉重而坚定的脚步。
原来,她们的一举一动,早被这看不见的网牢牢锁住。
她睁开眼,目光如铁。
“既然她们靠血传令,那我们就让这血,流错方向。”
次日清晨,红姑跪在苏晚晴门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她扯开发髻,露出左耳残缺的狰狞伤口:“当年我丈夫是绣坊领针师,识破了嫁衣上的潮汐图谱,当晚就被灌了‘蚕心散’,七窍流丝而亡!我因知晓太多,被剜耳示众,扔进浣纱池等死……是谢公子暗中救我,我才苟活至今!”
她说着,颤抖的手指指向远处洗衣坊的方向:“她们用‘春蚕吐丝’法传令——赤线为杀,青线为焚,黑线为伏,白线为撤。每一根丝,都是人命织成!”
苏晚晴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忽然一笑。
“既然她们信这套密码……那就让她们自己乱起来。”
她当即召来阿兰:“你连夜仿制二十幅绣片,纹样要像,但内容全改——就说盐仓账册藏于东陵废庙地窖,另附一份假航线图,标注‘贵重货物三日后经清水渡转运’。”
阿兰眼睛一亮:“我们要钓鱼?”
“不。”苏晚晴唇角微扬,“我们要放风,让他们自己撞进陷阱。”
三日后,这批“捐衣”随商队送往邻县尼姑庵。
不出半日,净云居的洗衣妇便鬼祟外出,直奔县城东门。
与此同时,胡掌柜也传来密报。
他借商盟名义入股的三家胭脂铺已安插妥当。
前日一名“贵妇”上门定制香粉盒,举止雍容,说话带江南口音。
临走时,盒底一枚极细的刻痕引起伙计注意。
胡掌柜不动声色拓下印记,交由郑伯破解。
三个时辰后,一张字条送至苏晚晴手中:
【辰时七刻,茶肆听雨轩,竹篮覆青帕,取簪换药。】
“接头信号。”苏晚晴冷笑,“针奴的命门到了。”
她提笔写下一道密令:“赵四婶带队,扮作送货婆子,辰时五刻抵达听雨轩,换走真货,留下涂有紫胶的假竹簪——只要触碰,三日内指尖必现紫斑。”
命令下达,全员蛰伏。
而就在当晚,苏晚晴立于院中,仰望星空。
风很轻,月很薄,远处洗衣坊的灯火早已熄灭,仿佛一切归于平静。
但她知道——
网,已经撒下。
饵,已经入水。
只等那一声,撕裂黑夜的惊叫。
次日清晨,鸡未打鸣,街头忽起骚动。
两名县衙差役倒卧在转角巷口,面色青白,手背赫然浮现诡异紫斑,状如蛛网蔓延。
医馆郎中赶来查看,翻遍医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消息如野火燎原,迅速烧遍全城。
百姓窃语渐起:
“听说了吗?杏花村的妇人……真会蛊术!”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整座县城还沉浸在薄雾与残梦之间,一声凄厉的惊叫却骤然撕裂了长街的寂静。
两名县衙差役倒在转角巷口,衣襟凌乱,面色铁青如墨染,手背浮现出诡异紫斑,蜿蜒如蛛网爬满皮肉,指尖甚至渗出淡紫色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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