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丁酉年粮税出入明细》,字迹工整,赫然记录着三千石赈灾粮的流向——八百石流入村民口粮,其余两千二百石全数转入周家名下,再以高价转卖外县。
第二本,《婚嫁田产转移录》,列明近十年十七名孤寡妇女“自愿献产”的契约,每一份都按着红手印,可纸角皆有细微水渍晕染,显然是趁人病重时伪造文书、强夺家产。
而最底下那一本,封面无字,翻开第一页,苏晚晴瞳孔猛缩——
《鹰翎卫密档抄录》。
记载某权臣勾结地方官员,截留军饷、虚报战功、私设兵营之事。
其中多次提及“青岭补给线中断”,并附有调拨令副本,末页赫然盖着一方朱印——周家私印,与她在村正签押房见过的印章完全一致!
屋内死寂。
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照亮谢云书的脸。
他缓缓伸手,指尖抚过那枚印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良久,他开口,声音冷得像从冰窟里捞出来:
“果然是他们。”
他又抬起眼,看向苏晚晴,眸光深不见底。
“当年谢家军败,不是战损……”暴雨初歇,泥泞未干。
空气里还弥漫着湿土与焦木混杂的气息,昨夜那场倾盆大雨仿佛将整个杏花村从沉睡中狠狠抽醒。
屋檐滴水如断线珠子,敲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像心跳,像倒计时。
苏晚晴站在院中,赤脚踩在泥地上,指尖仍残留着樟木箱开启时的陈年霉味,还有账册纸页翻动时扬起的微尘。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却清晰浮现那一行行字迹——“苏氏,三十八岁,孤寡,献产二亩三分,换赈米一斗”,红手印歪斜地按在纸角,像是垂死之人挣扎留下的血痕。
她的胃猛地一缩。
不是为了谢家军的覆灭,不是为了权臣私印,而是为了这些名字。
她们没有战功可言,没有密令可查,甚至死后连一口薄棺都难求,却一样被碾进这盘巨大的棋局,无声无息,如草芥般被抹去。
“我不是为了报仇才掀桌子的。”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后的风卷走,“我是替她们讨一口饭吃。”
屋内,谢云书靠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那枚断裂的玉佩,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他没说话,但肩背绷得极紧,仿佛有一座山压在脊梁上,三十年不曾松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也曾以为,自己活着只为复仇。
可此刻看着她蹲在泥地里一页页抄录证词的身影,忽然觉得,原来有些火种,不是为焚城而燃,是为照亮暗夜而生。
翌日清晨,食坊后院的密室门悄然关闭。
春桃、吴婶、赵阿婆……十几个曾被周家以“献产换粮”逼到绝境的妇人齐聚于此。
油灯昏黄,映着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脸。
苏晚晴将账册摊开,逐条念出那些被吞没的粮食、被强占的土地、被伪造的契约。
“你们吃的‘赈灾粥’,本该是白米干饭。”她声音平静,却像刀锋划过铁器,“一户人家应得三斗米,实收不过三升。剩下的呢?进了周家酒窖,喂了他们养的狗!”
吴婶突然掩面痛哭,肩膀剧烈抖动:“我男人死前饿得啃树皮……他们说有米,可我们拿到的全是糠!”
“我按了手印!”赵阿婆颤巍巍举起枯瘦的手,“他们说我弟媳疯了,要送官,我只好签字……可她明明好好的!那是我家最后两亩水田啊!”
哭声压抑而沉重,在密室中回荡,像一场迟来多年的葬礼。
苏晚晴站起身,将抄录好的副本一份份递到她们手中:“我不敢保证官府会立刻伸冤,但我能保证——从今天起,没人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签卖身契。”
她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这账,我要送到府尹手里,一份不少!谁拦,我就砸谁的碗!”
众人齐声应下,眼中燃起久违的光。
散会时天已近午,乌云虽退,天色依旧阴沉。
苏晚晴送走最后一人,转身欲回屋,脚步却蓦然顿住。
村口老槐树下,那辆无标识的马车,竟仍停在那里。
车帘低垂,看不清车内情形,唯有车轮边缘沾满泥浆,显然已在风雨中跋涉多时。
马儿安静立着,鼻息喷出白雾,仿佛已等候许久,不急不躁,只等一个信号。
她心头一跳。
不是错觉。
那双昨夜掀开车帘的眼睛,确确实实,曾落在她食坊墙上那行字上——
“凡愿自食其力者,此处有饭吃。”
风拂过残叶,沙沙作响。
她缓缓握紧袖中那份抄本,指节泛白。
这一次,来的不会只是柳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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