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笃定了她一个和亲公主,要么是武将之女不通文墨,要么是庶女出身难登大雅之堂。
无论如何,在这种场合,必然会当众出丑。
“哦?以景赋诗?”
云照歌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园中最显眼的那片,开得无比灿烂的牡丹花丛上。
“此花雍容华贵,国色天香,正合今日之景。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一丝疑惑。
“本宫听说,牡丹虽美,却需精心伺候,耗费甚巨。太傅大人一向自诩清廉,府中竟能养得起如此大一片名品牡丹,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她没有接她们赋诗的招,反而将话题,引到了这片牡丹花上。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这话外之音?
这是在暗讽太傅府奢靡无度,与其清廉之名不符。
郭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郭云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父亲为国操劳,鞠躬尽瘁,府中一点消遣,难道也碍着你的眼了?我看你分明是作不出诗,才在此故意转移话题,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云照歌笑了,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那片牡丹花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一片花瓣。
“也罢。既然郭姑娘执意要看,本宫便献丑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她到底能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诗句来。
然而,云照歌只是看着那朵牡丹,幽幽地开口,念的却不是诗,而是一段独白:
“花开时,色泽艳丽,姿态万千,引得万人空巷,千金争求。人人都赞其国色天香,却忘了它扎根于泥土,需靠无数肥土血肉来供养。”
“待到花期一过,残红落地,碾作尘泥。昔日追捧之人,早已另寻新欢。又有谁会记得,它曾经盛开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不是诗。
这更像是一段谶言,一段……诅咒?
她在说花,又何尝不是在说人,在说这满门的富贵。
郭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猛地一拍桌子,正要发作。
云照歌却在这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在那朵开得最盛、最美的牡丹花上,轻轻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
那朵象征着富贵荣华的牡丹,连着花茎,被她毫不留情地折了下来。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胆大包天的举动,惊得呆住了。
云照歌拿着那朵断头的牡丹,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那朵花,放在了桌案上,用茶杯轻轻压住。
然后,她抬起眼,看向脸色铁青的郭成,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本宫不善作诗。”
“只会……折花。”
嚣张!
无与伦比的嚣张!
这已经不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她当着满朝权贵的面,折断了太傅府的富贵花,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云照歌,有能力,也有胆量,将他郭家这泼天的富贵,亲手折断。
“你……你……”郭云溪指着她,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云照歌的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端着酒壶,正准备给郭成斟酒的侍女身上。
那侍女大约十六七岁,面容清秀,但眼神慌乱,端着酒壶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在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尚未痊癒的鞭痕。
小栗子的情报里,提过这个人。
她是郭府新来的家生子,名叫阿彩,因为笨手笨脚,前两日打碎了郭云溪心爱的花瓶,被管事用鞭子抽了一顿。
云照歌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她端起自己的茶杯,朝着那侍女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轻点的动作。
阿彩的身体,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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