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温·兰尼斯特坐在首相塔的书房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君临天空,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寻常的政务卷宗,而是几份由不同渠道送来的密报。内容大同小异,却足以让这位以铁腕着称的首相眉头深锁。
报告里提到,一些原本态度暧昧的贵族,近期突然变得疏远而警惕。更有甚者,河湾地边境的几个小领主开始以各种借口拖延税赋,言语间透露出对“王室与多恩关系”的隐晦担忧。泰温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这种变化并非空穴来风,像是有一种无形的毒素,正悄然侵蚀着他苦心经营的权力根基。
他召来了瓦里斯。太监总管依旧一身脂粉香气,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但提供的情报却像淬毒的针。“我亲爱的公爵大人,”瓦里斯的声音如同丝绸般滑腻,“小小鸟们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低语。似乎在贝勒大圣堂的阴影下,有些关于一份文件的传闻正在悄悄流传。内容嘛,涉及一些……关于西境与多恩的古老承诺,听起来对您的声誉颇为不利。”
泰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有追问文件的细节,瓦里斯也不会明说。但这已足够证实他的猜测——有人在系统性地散播谣言,动摇他的权威。是提利尔家的残余势力?还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大麻雀?亦或是……他脑海中闪过瑟曦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他挥退了瓦里斯,书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烛火摇曳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一种久违的、被阴谋包围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
贝勒大圣堂前的广场,历来是君临的舆论中心。这一日,人群比往常更加密集,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大麻雀赤着双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粗糙的麻布袍子在风中鼓荡。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布道,而是沉默地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灵魂。
良久,他缓缓举起一份陈旧的羊皮纸卷轴,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般滚过广场:“七神在上!他们见证了荣耀,也见证了背叛!他们赐予某些人权柄,不是让他们用来交易灵魂、出卖信义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卷轴上。
大麻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先知般的愤怒与悲悯:“就在昨日,一份沾染着罪恶与谎言的文件,如同毒蛇般潜入了圣堂!它揭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一位备受尊崇的大人物,为了稳固他那建立在沙土上的权力,竟在暗中与我们的世仇进行肮脏的交易!他承诺牺牲无辜者的幸福,甚至默许敌人染指这片神圣的土地!”
他没有点名,但每一句指控都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打在人们的心上。贵族区的代表们脸色煞白,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平民们则开始骚动,愤怒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起。
“这是谎言!” 人群中,一位忠于泰温的小贵族忍不住高声反驳。
大麻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那眼神冰冷而怜悯:“谎言?当七神的教诲被践踏,当王国利益被私心出卖,当弱者的鲜血成为交易的筹码时,谁还有资格谈论谎言?!”他猛地将卷轴展开一角,让上面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印章和签名暴露在阳光下,尽管无人能看清细节,“证据就在此地!七神的目光无所遁形!他们要求忏悔!要求正义!”
广场彻底沸腾了。愤怒、猜疑、长期压抑的不满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忏悔!正义!”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金袍子们紧张地组成人墙,亚当·马尔布兰爵士脸色铁青,手按剑柄,却不敢轻易弹压这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民怨。
詹姆·兰尼斯特站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看着这失控的场面,脸色异常凝重。他看到了那份“证据”的惊鸿一瞥,也看到了贵族们脸上的动摇。他知道,父亲苦心维持的秩序,正在被这巧妙煽动的风暴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的剑柄,那只冰冷的黄金右手垂在身侧,仿佛有千斤重。
…………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首相塔。泰温听完汇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石雕。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挥退了所有人,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混乱的城市。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孤独。他一生都在致力于打造一个强大、统一、秩序井然的王国,用铁腕扫平一切障碍。他击败了敌人,压制了叛乱,却似乎永远无法根除人心深处的猜忌、贪婪和背叛。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毒信”,时机之准,内容之毒,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及。它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他权力体系中最脆弱的一环——贵族们的忠诚,本就建立在利益和恐惧之上。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第一次爬上了这位钢铁公爵的眉梢。他不是害怕,而是感到一种深沉的厌恶。厌恶这无休止的阴谋,厌恶这些如同阴沟老鼠般的对手。但他不能倒下,兰尼斯特的荣耀不容玷污,王国的秩序必须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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