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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张院长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坨砸在地上,瞬间冻结了理疗室里所有的声音和温度。
“梅小艳!”他直呼其名,带着居高临下的训斥,“这里是卫生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是讲科学的地方!不是唱大戏的戏台子!你弄这么个玩意儿在这里叮叮咚咚、吱吱呀呀,吵得其他病人不得安生,像什么话?啊?还‘音乐治病’?”他嗤之以鼻,肥胖的脸上肌肉抖动,充满了讥讽,“简直是天方夜谭!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江湖骗子那一套!我看你这是装神弄鬼的巫术!”
他几步就跨到了小艳面前,动作带着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蛮横。根本不给小艳任何解释的机会,一只肥厚油腻的手掌猛地伸过来,不由分说,像铁钳一样狠狠按在了小艳还在琴键上移动的双手上!
巨大的力量压得小艳指关节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碾碎,琴声戛然而止,留下一片突兀的死寂。紧接着,张院长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风琴那漆皮剥落的边缘,腰腹猛地发力,狠狠一拽!
“哐当——嘎吱——!”刺耳的噪音撕裂了空气!沉重的风琴被硬生生拽离了位置,底座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留下一道清晰的划痕。
“这东西,没收了!扰乱医疗秩序!成何体统!”张院长蛮横地宣布,仿佛在宣读圣旨。
他朝门外一挥手,两个早就候着的、穿着蓝布工装的勤杂工立刻小跑进来,脸上带着唯唯诺诺又事不关己的表情。“抬走!锁到后面仓库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
“院长!张院长!求求您!求求您了!您看看小慧,她真的……她真的有反应啊!您就发发慈悲……”刘姐抱着女儿,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扑过来,泪水再次奔涌,声音凄厉而绝望,试图用女儿那微小的变化去打动眼前这堵冰冷的墙。
“刘护士!”张院长厉声打断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刘姐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训斥,“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卫生院的正式职工!是受过培训的!要讲科学!讲医疗规程!不要跟着这些无知的人搞歪门邪道!神神叨叨,像什么样子?!照顾好孩子是你的本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才是正经!”
他厌恶地、像驱赶苍蝇一样用力挥了挥手,仿佛要挥掉眼前这令他烦躁的一幕。
两个勤杂工不敢怠慢,麻利地抬起沉重的风琴,在张院长严厉目光的注视下,迅速将其搬离了理疗室。
随着风琴的消失和那唯一能安抚小慧的旋律中断,孩子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支撑,刚刚获得的一点点平静瞬间瓦解!
她小小的身体重新剧烈地、失控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焦躁不安的、痛苦的呜咽,空洞的眼神里再次被茫然和恐惧填满。
理疗室里,只剩下刘姐绝望而无助的悲泣,像受伤的母兽在哀鸣,以及小慧痛苦挣扎的声响。
小艳僵立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悬在空中的弹奏姿势,指关节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屈辱,被她自己捏得咯咯作响,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冰冷的怒火在她年轻的胸腔里猛烈地燃烧、翻腾,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穿!她死死地盯着张院长那肥胖的、趾高气扬走向门口的背影,又环顾这瞬间变得死寂、空荡、只剩下绝望的理疗室,牙齿深深咬进了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巫术?
歪门邪道?
这两个冰冷刺骨的词语,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一股混合着不甘、愤怒和强烈叛逆的情绪,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好!巫术是吧?”一个近乎疯狂、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念头,在她被怒火烧得通红的脑海里瞬间成型,“那我就用这‘巫术’,敲开你们这些被猪油蒙了心的榆木脑袋!敲出个响来给你们听听!”
她猛地转身,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卫生院,穿过午后开始变得慵懒的街道,径直跑回了棉纺厂。
午休时间,庞大的车间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冰冷的、沉默的纺织机器如同钢铁丛林般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棉絮的味道。巨大的玻璃窗透进西斜的阳光,在水泥地上投下长长的、斑驳的影子,更添几分空旷寂寥。
小艳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她无比熟悉的设备、零件、堆积如山的废弃物料。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能发声的、便于加工的、能带走的东西!
突然,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定了墙角一堆报废的纺织机零件。
在那里,她看到了成捆的、细长笔直、硬度极高的报废合金梭芯!它们曾经在织机里高速穿梭,如今却成了废铁。旁边,还有几块被切割下来、边缘锋利、厚度适中的废钢板!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却又清晰无比的构想在她脑海里迅速勾勒成型。没有风琴?没有钢琴?没关系!她要自己造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一个张胖子无法定义、无法没收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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