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及其麾下三营马军的暗中归附,如同在风雨飘摇的危局中,为萧明玥筑起了一道虽不显眼却至关重要的壁垒。紫宸宫依旧宫门深锁,但内外消息的传递却愈发频繁隐秘。萧明玥坐镇其中,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感受着每一丝最细微的震动。
皇帝昏迷的第五日,朝野上下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薄冰,终于开始出现裂痕。
这一日,由李德全递入的,除了日常的奏本,还有几封更为紧要的密报。萧明玥挥退旁人,独自在灯下展开。
第一封,来自小顺子安插在几位宗亲府邸外的眼线。信报言简意赅:康亲王(皇帝庶出兄长)近日府中夜宴频频,往来者多为军中旧部及部分言官御史;瑞郡王(皇帝幼弟,生母位份不高但颇得太后怜爱)则连日入宫向太后请安,言辞恳切,忧心国事。
第二封,则源自李德全通过特殊渠道截获的、某位内阁辅臣与门生往来的私信抄本。信中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充斥着对“主少国疑”的忧虑,以及“当立长君以安社稷”的隐晦暗示。
第三封,更是让萧明玥眸光骤冷。那是安插在一位成年皇子——三皇子胤祉身边的暗桩传回的消息。三皇子生母早逝,由一位无子的老太妃抚养长大,平日看似庸碌,只爱金石书画,近日却与其舅父——掌管京畿部分卫戍力量的步军统领衙门一名参将往来密切,且府中悄然招募了不少江湖人士。
“立长君”……萧明玥指尖轻轻点在那三个字上,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诮。皇帝尚在,只是昏迷,便已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另立新君了?康亲王是“长”,三皇子难道就不是“幼”了?不过都是借口,无非是看太子胤禛年幼,她这皇贵妃势单力薄,想要趁机攫取那至高权柄罢了。
康亲王觊觎的是名分,瑞郡王倚仗的是太后可能的偏爱,而三皇子……怕是仗着其舅父手中那点兵权,生了不该有的妄念!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无非是想借此从龙之功,博一个泼天富贵。
棋局,在她闭宫的这几日里,已悄然布下了子。各方势力不再满足于观望,开始落子试探,甚至隐隐形成了合纵连横之势。而她和年幼的太子,便是这盘棋局正中心的“王”,被无数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
她缓缓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那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跳动的火苗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不能慌,更不能乱。
这些人虽然各怀鬼胎,但彼此之间亦有猜忌和利益冲突,并非铁板一块。康亲王与三皇子之间,谁能甘心屈居人下?瑞郡王想借太后之势,太后又岂是轻易能被左右之人?那些言官清流,最重名声正统,贸然行废立之事,也必遭非议。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刻与任何一方正面冲突,而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分化、拖延,为自己和太子争取更多的时间。时间,是眼下最宝贵的资源。时间,能让皇帝的病情明朗(无论好坏),也能让她更从容地布置应对。
她重新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一封信是写给太后的,言辞恭谨,禀明近日代为批阅奏章所遇几桩难决之事,恳请太后慈谕,字里行间极尽尊崇,将太后的地位与自己紧紧捆绑。另一封,则是以她和太后共同的名义,发给内阁的谕令,对北方春旱赈济、南方漕运疏通等几项紧要政务做出明确批复,措辞果断,条理清晰,彰显出即使在非常时期,中枢权力机构依旧在有效运转,民生国计并未停滞。
她要用这种看似“正常”的政务处理,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皇权并未真空,秩序依然存在。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对现有秩序和法统的挑战。
写完用印,吩咐晚翠立即通过特定渠道送出。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袭来,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太阳穴。
棋局将启,杀机已现。她手中的棋子不多,太子是“王”,太后是可供借力的“势”,赵赫的兵马是暗藏的“盾”,而她自己的智谋与决断,则是驱动这一切的“手”。
这是一盘不能输的棋。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是最深沉的时刻。风暴来临前的寂静,最是压抑。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过去。为了胤禛,也为了她自己,在这盘刚刚开始的权力棋局中,她必须步步为营,直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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