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的空气,是温吞的。
自从王妃不再折腾那些花花草草,不再半夜磨剪刀之后,府里下人们紧绷了几十日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们走路的脚步声都踏实了许多,偶尔在廊下遇见,还能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眼神。
王妃安静了。
这个认知像一贴膏药,抚平了府中上下的焦虑。
清心阁内,紫藤花架下的阴影随着日头西斜,悄悄拉长。柳惊鸿靠在软榻上,膝上摊着一本《南国水经注》,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石桌上。桌上摆着一方素白锦帕,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一团东西。那东西有着鸭子的身形,鸡的爪子,翅膀一大一小,歪着脖子,豆大的眼睛一个朝天,一个看地。
这是她一下午的“心血”,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鸳鸯。
绿萼端着茶点过来时,看到这幅杰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又赶紧强行抚平。
“王妃,歇歇眼吧,您都看了一下午了。”
柳惊鸿嗯了一声,将书卷合上,捏起那方锦帕,对着日光端详。
“你说,是左边这只更传神,还是右边这只更具风骨?”
绿萼的表情瞬间凝固,陷入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难题。说左边,那右边那只怎么办?说右边,左边那只的面子往哪搁?
她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都……都很有王妃您的……风范。”
柳惊鸿发出一声轻笑,正要说些什么,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领着个眼生的婆子走了进来,那婆子手里还捧着一个颇为精致的锦盒。
“王妃,”小丫鬟躬身道,“将军府派人过来,说……说是给您送了些东西。”
绿萼的脸色微微一变。将军府?在这个节骨眼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惊鸿的视线从那锦盒上扫过,那盒子是时下流行的螺钿镶嵌,不算顶尖,但也拿得出手。只是,送礼的人,姿态却有些耐人寻味。
那婆子是将军府采买上的一个管事,见到柳惊鸿,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嗓门却不小,足够院墙外的耳朵听个清楚。
“老奴给王妃请安。夫人和小姐惦记王妃,听说王妃近来在王府静心休养,怡情养性,特意让老奴送来一份心意,给王妃解解闷。”
她刻意加重了“静心休养”和“怡情养性”几个字,仿佛是在替人求证什么。
绿萼上前一步,想接过锦盒,那婆子却手腕一转,直接将盒子递到了柳惊鸿面前,一副“请您亲启”的架势。
柳惊鸿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她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轻轻搭在盒盖的鎏金扣上。
“啪嗒”一声轻响,盒盖开启。
没有百年人参的药香,也没有奇珍异宝的华光。
锦盒的红色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块手帕。
手帕的料子是普通的细棉布,针脚粗疏,上面同样绣着一对“鸳鸯”。只是这对鸳鸯比柳惊鸿绣的那只更加惨不忍睹,针法歪歪扭扭,配色更是红配绿,一只肥硕如猪,一只瘦长如蛇,两只鸟的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丑得别具一格,丑得惊心动魄。
一股死寂,在小院中蔓延开来。
那婆子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柳惊鸿,嘴角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绿萼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随即又涨得通红。她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是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
用这样一件丑陋不堪的练手之作,来讥讽王妃刺绣手艺拙劣,嘲笑她附庸风雅,东施效颦!柳如烟,她怎么敢!
绿-萼猛地抬头,她几乎能预见到下一刻王妃会做什么。她会掀了桌子?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直接给这个传话的婆子一耳光?无论做什么,她都支持!
然而,柳惊鸿的反应,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没有发怒,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方手帕,过了几息,才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块丑得惊天动地的手帕拈了起来。
她将手帕举到眼前,迎着夕阳的光,仔细端详,仿佛在鉴赏一幅传世名画。
“嗯……”她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那婆子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不对啊。
“绿萼。”柳惊鸿忽然开口。
“奴婢在!”绿萼几乎是咬着牙应道。
“你看,”柳惊鸿将手帕转向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与赞叹,“我竟不知,如烟妹妹在女红一道上,已臻化境。”
绿萼:“……啊?”
婆子:“……哈?”
“你看这针法,”柳惊鸿的手指在那肥猪般的“鸳鸯”身上轻轻划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大巧不工,每一针都充满了对世俗审美的反叛与不屑。这已经不是在绣花了,这是在表达一种态度,一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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