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驿站的木窗外鸟鸣清脆,我与云泽哥哥对坐案前,用了些清粥小菜。
膳毕,我们便在驿站门前作别,一东一西各自各去辞行。
虽说归心早已似箭,但明面上的礼数却不可轻废——这宫闱之中,最是讲究这些虚礼。
我入了宫门,一路缓行,面色平静如水。
宫人们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或同情,或窥探,或幸灾乐祸,我只作未见,眸光淡淡掠过朱墙金瓦,仿佛这一切纷扰皆与己无关。
临行前,我特意对镜自照,薄薄敷了一层珍珠粉,令容颜更显苍白柔弱。眉尖若蹙未蹙,眸光含水,倒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缓步踏入芳辉殿时,却觉殿内气氛凝滞异常,静得骇人。
往来宫人皆屏息垂首,见到我也只匆匆颔首,便急急离开,仿佛生怕沾染什么是非。
我心下微微一沉——莫不是昨夜之事露出了什么破绽?转念一想,纵然事发,尚有爹娘为我撑腰,怕她做甚。
思及此,我便挺直脊背,从容向内行去。
及至寝阁,竟见芳华县主卧于榻上,面如金纸,唇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竟是一夜之间被气得病体沉沉。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艰难地抬起眼皮。见是我,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竟骤然泛起水光,泪水盈满眼眶。
我心中暗舒一口气——看来并未察觉什么端倪,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
我轻轻移了只绣墩坐在她榻前,刻意垂下眼帘,作出忧戚之态,执起她微凉的手柔声道:“县主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一夜之间就病得这样重?”
县主未语泪先流,哽咽良久,方才颤声道:“禾禾……干娘对不住你啊……”
我心中微动,不知她指的是宫宴上那杯动了手脚的酒,还是元熙与思丹的丑事。
但无论如何,此刻唯有装糊涂才是上策。
我抬手轻抚额角,声音愈发虚弱:“县主这话从何说起?昨日宴席过半,我便突觉不适,头脑昏沉得厉害,只得提前告退。
至今还觉得浑身乏力,记忆也模糊得很……”言罢还适时地轻咳了两声。
芳华县主吃惊地望着我,连眼泪都忘了流:“昨日宫里发生那样大的事,你……你竟全然不知?”
我蹙眉揉着太阳穴,语气茫然:“我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莫非是烧坏了脑子……昨日许多事都记不真切了。”
县主被我这一番话说得怔在原地,那张病弱的脸上浮现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一时竟有些呆滞了。
演戏?谁还不会呢?
我眸光轻漾,作出全然懵懂之态,微微倾身问道:“昨日……究竟是发生了何等大事?竟让县主气恼至此,一病不起?”
芳华县主眼神游移,半晌未能成言。我知她此刻正暗自揣度——我是真不知情,还是故作糊涂?
但如此惊天丑事,宫人窃语如风,纵是今日不知,明日又岂能瞒得住?
她终是长叹一声,语气涩然:“昨日宴席之上,怕是元熙多饮了几杯,再加上那思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二人竟在无媒无聘之下,做出了苟且之事。”
她颤着手攥紧锦被,“干娘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将她纳入宫中。不过你放心,她便是入宫,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干娘断不会让她好过……”
我心中冷笑:事到如今,她竟还存着让我入宫的念想。这般执念,当真可笑至极。
我佯装被这消息惊得措手不及,猛地从绣墩上站起身来,身形晃了几晃,又仿佛不堪重负般颓然坐了回去。
“竟……竟有这等事?”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元熙哥哥他明明……明明……”
话至一半忽又顿住,转而泫然欲泣道,“不成!我这就回南平去,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爹娘,请他们为我做主!”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县主慌忙探身扯住我的衣袖,急声道:“禾禾!万万不可!此事绝不可让你爹娘知晓!”
我缓缓回身,冷眼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似乎格外惧怕我爹娘知晓此事。
我重新坐下,轻轻将她因急切而探出床沿的半个身子扶回枕上,语气哀婉却带着刺:“难道干娘就忍心看禾禾蒙受这般奇耻大辱,连个公道都要不得?”
芳华县主一时语塞,良久才讪讪道:“此事确实是委屈你了……可我瞧着你对元熙也未必十分上心。
他既然与思丹两情相悦,那枚平安扣也是你亲手赠予思丹的……不若就此作罢,只当从未有过这桩婚约,可好?”
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恳,方才那些试探与算计此刻已荡然无存。
此刻只剩下惶急与哀告——她已不再奢望我能入宫,只一心盼着我莫要让爹娘知晓,前来问罪。
我垂眸看着她紧紧攥住我衣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轻轻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语气平淡无波:“县主放心,禾禾虽受了委屈,却也懂得顾全大局。”
我指尖拂过她冰凉的手背,似是抚慰,又似疏离,“只是这口气……禾禾还堵在心口,实在难消。”
她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攥住我的手腕,连声道:“干娘明白!干娘定会好好补偿你!”
我唇角微扬,不再多言。补偿?这深宫中的承诺,如同风中柳絮,飘摇不定,又有几句能当真?
我故作黯然,轻叹一声:“补偿便不必了。禾禾只不愿在这伤心之地多留一刻,但求早日归去,让岁月慢慢消磨这一切烦忧。”
县主此时巴不得我即刻消失,生怕我再多言半句令她心惊胆战的话,忙不迭应道:“如此也好,时日久了,自然便能忘了元熙。”
我只觉好笑——从未记得,又何须忘记?不再多言,我施施然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如此,禾禾就此别过!”
接着便转身款步走出大殿。
殿外阳光倾泻,碧空如洗,广阔的天地之下,更显得这一方宫墙渺小如尘。
清风拂面,只觉天地为之一宽,胸怀豁然开朗,眼前凡尘琐事,皆如云烟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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