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国道,终于慢悠悠滑进郑州汽车站的站台。
车门刚“吱呀”打开,王善美已经攥紧了衣角站起身,眼底的急切像要冲破眼眶——他总觉得多耽搁一秒,藏在暗处的真相就会多一分消散的可能。我背着装着证件和水的行囊,一拐一拐的尽力跟上他的脚步,鞋底踩过车站潮湿的地面,溅起细小的泥点。
车站里满是嘈杂的人声,检票员的吆喝、旅客的争执、行李箱滚轮的摩擦声裹在一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王善美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那张字条,纸面被之前的雨水浸得发皱,边角泛着软塌的毛边,上面的字迹也晕开了几分,却仍能看清核心信息。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低声重复:“1989年7月16日,郑州火车站,穿红毛衣的孕妇……”
“时间对得上,咱们直奔火车站。”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出神。
王善美点点头,将字条对折再对折,仔细塞进内袋贴胸的位置,他感觉那不是一张纸,而是撬动整个案件的钥匙。随后他抬眼辨了辨方向,带着我穿过人流,向郑州火车站奔去。
郑州火车站的广场上,人潮像流动的河。拖着大号行李箱的旅人匆匆赶路,额角沁着汗;卖烤红薯、矿泉水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声音盖过周围的喧闹;还有几位老人坐在花坛边,怀里揣着车票,眼神慢悠悠地望着来往的人。
王善美和我挤在人群里,目光像细密的网,扫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生怕错过那抹关键的红色。
“那边!好像有一个!”我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售票窗口的方向。王善美顺着我的指尖望去,只见一个穿正红色毛衣的女人站在队伍末尾,双手轻轻护着小腹,隆起的弧度在宽松的毛衣下格外明显——正是我们要找的孕妇。
王善美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压着声音说了句“我先过去”,脚步一快,几步就走到了孕妇面前。
那女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紧紧攥住毛衣下摆,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受惊的小鹿。
“您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王善美立刻放缓了语气,同时从公文包里掏出律师证,双手递到她面前,证件外壳上的“律师执业证”几个字清晰可见,“我是律师王善美,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和一个北京大学生有关。”
孕妇盯着律师证看了几秒,又抬眼打量王善美的神情——他眼底没有恶意,只有诚恳的急切,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了些。但她还是犹豫着,声音轻轻的:“什么事?我……我不一定知道。”
“是一个叫林宇的北京大学生,让我来找您的。”王善美特意加重了“林宇”两个字。
听到这个名字,孕妇的眼神突然变了,惊讶、怀念、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很快被她压下去。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这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那边的小公园说吧。”
小公园就在火车站旁边,隔着一条马路,里面种着几棵高大的法桐,枝叶繁茂,遮住了大半阳光。孕妇找了个靠角落的长椅坐下,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说起了往事。
“我叫李娟,家在长垣旁边的李家庄。前年夏天,村里发大水,村东头的河沟被冲垮,露出了一座古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涩意,“村里几个年轻后生见了,连夜把墓里的东西挖了出来,偷偷卖给了收古董的,我男人也跟着去了,还分了几千块钱。”
“长垣”“古墓”——这两个词刚出口,王善美的身体就微微一僵,他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笔和本子,眼神专注地看着李娟,生怕漏过一个字:“后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娟点点头,眼眶慢慢红了:“没过一个月,那些挖墓的后生就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村西头的张强,晚上走路掉进水沟淹死了;再是我邻居家的儿子,突然就疯了,整天抱着头喊‘有鬼’;还有两个,出门打工的时候,说是出了车祸,连尸骨都没全找回来。”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指尖攥得发白:“我男人没出事,可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总说有人盯着他。没过多久,真的有一伙人找上门,穿黑衣服,说话凶巴巴的,说墓里的东西是他们先盯上的,让我男人把卖的钱交出来,不然就‘卸他一条胳膊’。”
“那钱早就被我男人用来修房子、给我看病了,哪里还有剩下的?”李娟抹了抹眼角,“那些人不依,逼着我男人写了张欠条,还说要是不还钱,就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我男人没办法,只能写了。后来他怕那些人真的找上门,就偷偷去南方打工,可才去了半个月,就传来消息,说他在工地摔下来,没救过来了……”
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手背上,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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