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和小汪、小陆去了机修车间。废料箱里堆着各种零件:生锈的齿轮、断裂的弹簧、扭曲的铁片。我们像寻宝一样翻找,把能用的零件挑出来,摆在水泥地上。每一个零件都像是一个希望的碎片,我们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起来,期待着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梦想。
“这个齿轮的齿形还算完整,能用。”小汪用粉笔在齿轮上画线,眼神专注而坚定,“不过得把齿面磨平一些,这样和其他的零件配合起来会更顺畅。”
“我来磨。”我说,把脚挪到砂轮机前。右腿的无力让我在移动时有些踉跄,但我咬了咬牙,还是坚持着站稳了。我知道,这是我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无论多么艰难,我都不能放弃。
小汪按住我的肩膀:“你坐着,我来。”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被关怀的温暖。
他戴上手套,启动砂轮机。火星四溅,齿轮在砂轮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盯着那些火星,它们像一群失控的萤火虫,在空气里乱撞,仿佛在诉说着我们内心的挣扎和渴望。
“小张,”小汪突然说,“你知道吗?维特最后选择了自杀。”
我转头看他。他正用锉刀修整铁片,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忧虑。
“因为他看不到希望。”我说,心里有些沉重。维特的故事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内心的迷茫和无奈。
小汪摇头:“不,是因为他太纯粹——纯粹到无法接受这个不纯粹的世界。”
我沉默了。砂轮机的声音在车间里回荡,像一首未完成的歌,那单调而重复的声音,仿佛是我们生活的写照,在平凡中挣扎,在困境中寻找希望。
“那我们呢?”小陆突然问,“我们纯粹吗?”
小汪放下锉刀,看着她:“我们...在纯粹和不纯粹之间挣扎。”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充满了力量,“我们既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既想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又不得不向生活妥协。”
我笑了。这答案像颗糖,甜里带着酸,就像我们此刻的心情,有对未来的期待,也有对现实的无奈。
傍晚,模型做好了。机械手臂辅助装置的支架是用废铁片焊的,关节处是用旧手表上的零件改装的,调节装置是用自行车辐条磨的。我试着戴上它,调整好角度,慢慢地抬起右臂,那机械手臂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我的动作灵活地移动。
“成功了!”小陆欢呼着跳起来,马尾辫上的红头绳像团火,在暮色里格外耀眼。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那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小汪笑着擦汗:“明天去申报?”
我摇头:“先给王师傅看看。”
他们愣住,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解释道:“他是模范,他的认可比申报重要。而且,我也想让他看看,我们这些被命运束缚的人,也能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小汪和小陆对视一眼,突然笑了。那笑容像两朵花,在暮色里悄然绽放,美丽而动人。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数零件。齿轮、弹簧、铁片——它们在我的枕边排成队,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每一个零件都承载着我的梦想和希望。窗外传来蝉鸣,一声长,一声短,像在诉说着某个未完成的秘密。那有节奏的蝉鸣声,仿佛是命运的鼓点,催促着我们不断前行。
我摸到枕下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书页已经泡软,但字迹依然清晰。翻到维特自杀的那页,我看见小汪在扉页写的批注:“越狱就是越自己。”
“可我们越得出去吗?”我问自己,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答案,但我知道,至少我们已经在路上——用废料做机械手臂辅助装置,用电视票折纸飞机,用书本里的句子对抗现实的荒诞。我们在困境中挣扎,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行者,虽然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光明,但我们依然坚定地走着。
第二天清晨,我去王师傅家。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像一首未完成的诗,每一步都带着我对未来的期待和对现实的无奈。
王师傅开门时,手里还拿着《红旗》杂志。他看见我的机械手臂辅助装置,眼睛突然亮了:“这...这是你做的?”
我点头:“我们几个人用废料做的,能自动调节角度。”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机械手臂的支架,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赞许:“巧思...真是巧思。”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小张,你比我想的有出息。”
我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夸我——以前他总说“残疾孩子得有残疾孩子的样子”,那话语就像一把枷锁,让我觉得自己永远低人一等。而此刻,他的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扇紧闭已久的门。
“进来坐。”他让开路,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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