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好奇心,隔了一天,傍晚,我和吴云再次相约来到江边,看哑巴老头钓鱼。
突然,吴云惊讶的尖叫了一声,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江面上漂浮着几点蓝绿色的光,若隐若现,闪烁不定,仿佛是被风吹散的萤火虫。
可萤火虫不会排列成数字,那些光点正缓缓地拼出“9·13”三个数字,在江面上轻轻晃动,就像是有人用神秘的磷火书写着一部天书,让人捉摸不透,又心生敬畏。
“9·13……”吴云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疑惑和震惊,“那不是林彪……”
他的话还没说完,哑巴老头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是沼气,但也是魂。”
我和吴云同时惊愕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哑巴老头。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眼神浑浊得像掺了泥沙的江水,仿佛藏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凉。那眼神,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不敢直视。
“老伯你说话了?!”吴云激动得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竟然会说话?”
哑巴老伯没有理会他,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动作迟缓而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他的身体有些佝偻,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鱼竿“哗啦”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那水花,像是他心中泛起的一丝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凝视着江面上的数字,缓缓说道:“五四年发大水,五八年放粮食高产‘卫星’,江边饿死了多少人?六六年红卫兵造反多少走资派跳江,又有多少?这些冤魂,都聚在江底,一直等着一个说法……”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又悲惨的故事。
我听着哑巴老伯的话,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我想起去年秋天,江边曾漂起一具浮尸,脸朝下,泡得肿胀变形,身上穿着中山装,在水中显得格外扎眼。那时候,大喇叭天天都在广播“打倒走资派”,可那具浮尸的口袋里,却揣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我想你了”,字迹在水渍的晕染下,显得模糊而又绝望。那纸条,像是一个孩子对母亲最后的呼唤,让人心痛不已。
“叮——”突然,航运局家属宿舍的方向传来救火车尖锐的呜咽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那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警报,让人心惊胆战。我下意识地转头,只见家属院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像是一朵巨大的红牡丹在夜空中肆意绽放,映红了半边天。那火光,带着一种毁灭的力量,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
“着火了!快去看看!”吴云大喊一声,撒腿就往回跑,慌乱中也顾不上扶我。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充满了力量。我心急如焚,只能拼命地追赶,每一步都踏得艰难而急促。我的右腿残疾无力,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但此时,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赶到现场。
等我好不容易赶到吴云家附近时,眼前已是一片混乱。火焰像是一条条凶猛的火龙,肆意地吞噬着一切。吴云家的屋顶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火星不断地掉落下来,像是一场绚丽的烟花雨,但却充满了危险。周围的空气都被烤得滚烫,让人感到窒息。
原来,吴云在家偷偷摆弄从船上捡来的小零件,满心想着组装一个矿石收音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像看到了自己成功组装出收音机的那一刻。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零件拼接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期待。
临出门时却粗心大意,忘了拔掉电烙铁的插头。那电烙铁,像是一个隐藏的炸弹,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持续发热,点燃了下面垫着的木板。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就引发了大火,仿佛是一场无法控制的噩梦。
吴叔心急如焚,手里举着水桶,不顾一切地往着火处泼水,一边泼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儿子还在里面!快救我儿子!”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却充满了绝望和焦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烟灰混合在一起,变成一道道黑色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无比狼狈。
周围的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提着水桶赶来帮忙。令人感动的是,在这危急时刻,竟然没人先想着抢救自家的财物。李叔小心翼翼地抱着主席像章,一路小跑往安全地带跑去,那枚像章是纯铜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耀眼的金光,仿佛是信仰的象征;张姨毫不犹豫地把《毛主席语录》塞给旁边的人,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火场,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和无畏;就连平时胆子最小的邻居,此刻也鼓起勇气,加入了救火的队伍,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让让!让让!”我一边喊着,一边努力地挤进人群,跟着大家一起寻找水源灭火。就在这时,我看见吴云从屋里冲了出来,他的头发被烧焦了一撮,凌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满是乌黑的烟灰,衣服也被烧破了好几个洞,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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