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大宁王朝权力象征的核心,昔日百官朝拜、山呼万岁的庄严之地,如今却空旷、冷寂得如同巨大的陵墓。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却反射不出几分生气;蟠龙金柱巍然耸立,撑起的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檀香与淡淡的霉味混合的气息,不知已多久未曾在此举行过真正的朝会或盛典了。
在皇帝的少数几名绝对心腹内侍的引导下,「赵王」黄晏悄然踏入这熟悉又陌生的殿堂。
甫一入殿,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了那高踞于九阶玉台之上的蟠龙宝座,以及宝座上方那面巨大的、金边蓝底的匾额——“神州鼎盛”。
四个鎏金大字,在从高窗透入的稀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昔日荣光,却更像是对眼下这破败局面的无声讽刺。
千言万语瞬间涌上黄晏心头,关于帝国的命运,关于皇室的尊严,关于兄弟的情谊,关于个人的抱负……然而所有这些,都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压住,无法吐露半分。
他只能仰着头,任由热泪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那象征着他黄家天下、如今却摇摇欲坠的匾额。
视线下移,他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上那个身影上——他的皇兄,「正元帝」黄晟。
昔日那个即便不算英武、至少也遗传了父母优秀样貌算得上丰神俊朗的年轻帝王,如今竟已形销骨立至此!
龙袍空荡荡地挂在他佝偻的躯体上,脸色完全无法形容,夹杂着蜡黄、惨白河深紫,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里,还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甘的光芒。
看到兄长这般模样,黄晏心中的悲凉更是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恨不得遭罪的是自己。
“晏弟……来了……” 黄晟的声音干涩沙哑,他微微抬手,指了指偌大的殿堂,“随意些坐吧……地方宽敞,只是……许久没人气,冰凉了些。”
整个人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却又暗藏着惊涛骇浪。
黄晏沉默地点点头,他静静地注视着周遭这曾经代表帝国最高权威的一切,雕梁画栋,玉砌阑干,如今都蒙着一层看不见的尘埃。
他没有选择一旁的锦墩,而是默默地走到龙椅下方的玉阶前,撩起袍服下摆,径直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
这个位置,他曾无数次以臣子、以弟弟的身份站立过,如今坐下,视角迥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看着弟弟在自己下方坐定,如同幼时听自己讲故事一般,黄晟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声音飘忽,带着追忆往事的迷离:
“先帝四子……朕,与已故的旲兄,是嫡母高皇后所出……晏弟你,是从母上官贵妃所生……至于晑弟,呵,圣佑元年才诞生,他的母亲……怕是他自己都不知是哪个宫人了……”
他顿了顿,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殿顶的藻井,“可偏偏……朕与晏弟你的关系最好。”
“朕也羡慕你啊,晏弟……你不需要像朕,自兄长死后就被逼着学那些枯燥的治国理政,什么帝王心术,什么平衡之道……你从小便聪慧,也潇洒自由,那什么‘永安七子’,多好的名声……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纵马游猎,可以去吟诗作对,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带着颤音,显出一种歇斯底里的苗头:“可朕不同!旲兄在世时,父皇刻意把朕调离永安,放到那苦寒之地,怕朕……怕朕对这皇位有所觊觎!可旲兄一死于北胡战乱,父皇却又立马让群臣拥护着朕归来!”
“那时朕还懵懵懂懂,就成了监国太子!可这监国……监的什么国?空有太子的名分,而什么事都仰赖父皇决断!父皇出去征战,又把朝政甩给那些宰辅重臣,朕那时……朕那时就像个提线木偶!他们让朕往东,朕不敢往西,他们让朕点头,朕不敢摇头!弟弟……你懂那种感觉吗?堂堂储君,却连自己想要任命一个六品的「都察院从事」都做不到!”
黄晏依旧沉默着,没有作任何回复,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清亮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几近崩溃的皇兄,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他知道,此刻的黄晟需要的不是劝慰,不是分析,仅仅是一个可以面对面倾泻积郁的人。
黄晟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继续控诉,声音愈发尖利:“朕登基以后!世人都以为朕无什么能力,也无什么抱负!他们都哄骗朕!欺瞒朕!”
“朕不服!朕于是提拔宦官,用以制衡那些自以为是的文臣!朕派出监军,去盯着那些拥兵自重的武将!朕又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那些所谓的‘辅政大臣’一个个废黜、赶走!你当那些文臣真一个个忠君爱国吗?啊?!”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虽然无力,却发出空洞的响声,“他们只是想留名青史!他们只是想完成自己那套所谓的‘王道’、‘仁政’!他们压根不管皇帝如何!不管朕这江山坐得稳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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