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计划内部因实验方向之争产生的裂痕尚未弥合,一场来自外部的、更猛烈的风暴便已酝酿成型,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周立坤教授在项目组会议上未能完全阻止陈醒的实验方案,显然并未放弃他的立场。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和影响力,将一份经过精心编辑、突出“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的“燧人氏计划初期研究简报”,递送到了几位在国内乃至国际物理学界享有极高威望、且以观点保守、治学严谨(或者说苛刻)着称的元老级学者手中。他的目的很明确:借助外部权威的定论,来扭转基地内部在他看来有些“失控”的研究风向。
这份简报,刻意淡化了“共鸣”实验的成功和“前兆”信号的统计显着性,而是重点强调了理论模型尚不完善、对古文字解读的依赖性过高、以及龙纹仪激发实验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和不可重复性。
效果是立竿见影且毁灭性的。
几天后,一份由三位物理学泰斗联合署名的《关于对“燧人氏”计划当前研究路径的几点看法》的内部评估意见,以最高密级的形式,被直接送到了钱老和基地最高管理层的案头。这份意见书措辞之严厉,结论之否定,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意见书的核心论点,由其中地位最尊崇、年近八旬的沈宜年院士主导。沈院士是标准模型的坚定扞卫者,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批评过各种“标新立异”的超出标准模型的理论。他在意见书中写道:
“……览阅相关材料,吾等认为,所谓‘灵子’现象,其证据基础极其薄弱。所依赖之少数‘信号’,信噪比低至无法可靠提取物理信息之程度,所谓‘周期性’及‘前兆’,更可能系数据挖掘过度拟合所致,此在统计学上乃常见陷阱,年轻学者易于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尤为令人担忧者,乃将研究之基石,部分建立于对上古器物刻痕之主观解读之上。此非物理学之正道,实乃牵强附会,近乎玄学臆想。以模糊之古文字符号,指导尖端物理实验,无异于缘木求鱼,不仅徒耗国帑,更恐将研究方向引入歧途,贻笑大方。”
“……建议计划管理层立即悬崖勒马,暂停一切基于此‘灵子假说’之高风险实验。应将资源集中于扎实之本底测量与已知物理框架下之深入探索,待积累足够可靠数据后,再行讨论非常规之可能。当前路径,几近于‘无稽之谈’,若执意前行,恐损及我国物理学界之国际声誉。”
“无稽之谈”!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冰冷的淬毒匕首,带着绝对的权威和蔑视,狠狠地扎在了陈醒、苏青竹以及所有支持当前探索方向的研究人员心上。
这份评估意见虽然保密,但其内容和结论,如同病毒般在基地高层和小范围核心研究人员中迅速流传开来。沈宜年院士的名字,在物理学界拥有近乎“终审法官”般的分量。他的否定,对于一项尚在襁褓中、本就充满争议的研究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基地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之前持观望态度的中间派,此刻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周立坤的“稳健派”。一些原本对陈醒工作抱有好奇的年轻研究员,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生怕被贴上“不靠谱”、“异想天开”的标签。资源协调部门的态度明显变得迟疑,之前承诺优先调配的资源,审批流程开始变得漫长而充满额外的质询。
就连钱老,在面对沈院士这等量级的权威定论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主持召开了一次紧急核心层会议,会议上,要求暂停甚至终止陈醒团队实验方向的呼声占据了主流。
“钱老,沈老的意见,我们不能不慎重考虑啊!”一位负责后勤保障的副主任苦口婆心,“万一实验失败,或者,就算成功了但无法被国际学界承认,我们如何向上面对?‘燧人氏’计划不能成为一个笑话!”
周立坤虽然没有直接落井下石,但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早知如此”的意味:“科学的争论本属正常。但既然沈老他们提出了如此尖锐而中肯的意见,我认为,我们确实应该进行深刻的反思和调整。暂停高风险实验,回归主流,巩固基础,是现阶段最负责任的选择。”
陈醒和苏青竹也参加了这次会议。陈醒的脸色苍白,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同情、惋惜、质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试图争辩,指出沈院士的批评是基于不完整的信息和带有偏见的简报,指出“前兆”信号的统计显着性经过最严格的检验,指出龙纹仪与信号的关联是确凿的因果事实……
但他的声音,在“权威定论”这座大山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和无力。当他提到“古文字解读并非主观臆测,而是基于多重证据链的逻辑推导”时,甚至引来了几声压抑的轻笑。
苏青竹坐在他旁边,始终沉默着。她能感受到陈醒身体的微微颤抖,也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巨大压力和无助。她自己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愤怒和委屈,她的学术操守和专业判断被轻易地贬斥为“近乎玄学臆想”,这对一个严谨的学者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但她知道,在此刻的情绪化反驳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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