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同时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颤!阿炳下意识地捂紧怀里的铜盒,惊恐地望向杂物堆。老白则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了过去!“人!里面还有人!”他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覆盖在上面的烂渔网、破麻袋片和散落的药渣,“快!阿炳!搭把手!把人弄出来!”此刻,对儿子的埋怨和绝望暂时被一种更急迫的恐惧取代——如果里面的人死在这里,或者被涌进来的巡捕发现,他们父子俩更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
阿炳脸色煞白,看着父亲奋力扒拉的样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带来致命诱惑的铜盒。他咬了咬牙,迅速将那铜盒更深地往怀里一塞,用破棉袄紧紧地裹住,确保不会掉出来,这才跌跌撞撞地瘸着腿上前帮忙。
杂物被粗暴地掀开,露出了蜷缩在冰冷泥地上的郑永。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干裂乌紫,那张年轻却饱经忧患的脸上,痛苦地扭曲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那件被血浸透又干涸成黑褐色的粗布上衣再次被渗出的新鲜血液濡湿了一大片,暗红的液体正缓慢地、无声地蔓延开来,在他身下的泥地上积成一小洼刺目的猩红!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伤口腐烂的恶臭猛地扩散开来!
“天老爷……”老白倒抽一口冷气,老迈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那可怕的伤口,却又不敢。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爹!血!这么多血!他会不会……”阿炳也被这惨状惊得头皮发麻,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留在这儿就是个死人!巡捕马上就到了!”
老白的脑子一片混乱。救?拿什么救?自己这点三脚猫的草药医术,对这种可怕的创伤根本束手无策!不救?巡捕闯进来看到个死人,再搜出点蛛丝马迹……他猛地想起了梁贵发临走时那充满血丝、带着无尽恳求和托付的眼神!这人……是梁贵发拼了命也要保下的!“不能……不能留他在这儿死!”老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混合着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抬!抬起来!把他弄到后面……弄到后面灶披间角落里去!快!用……用那块破门板!快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指着刚才疤脸龙手下撞翻床板时掉落在一旁的一块断裂木板。
阿炳此刻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具“尸体”暴露在即将到来的巡捕面前!至于怀里那个烫手的铜盒,此刻反而成了他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得活着,才能处理掉它,或者……利用它!他没心思细想,咬着牙,忍着剧烈的恐惧和恶心,和浑身打颤的父亲一起,一人抬头一人抬脚,费力地将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如同破布袋般沉重的郑永挪到了那块满是毛刺的门板上。沉重的躯体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引得郑永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呻吟,腹部的伤口更是血流加剧!父子俩用尽吃奶的力气,拖着门板,艰难地将郑永挪进了诊所后面那间更加狭窄、昏暗、堆满柴禾和破烂家什、充斥着浓烈油烟和霉味的灶披间角落。阿炳胡乱地扯过几捆湿漉漉、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稻草,草草盖在郑永身上,勉强遮住那刺目的血迹和躯体轮廓。
刚刚做完这一切,灶披间门口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里面的人!滚出来!”
一声极其粗暴、带着法租界巡捕特有的傲慢腔调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诊所残破的前门!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一只有力的皮靴狠狠踹开,门板彻底断裂,歪斜着倒了下去!
老白和阿炳的心脏瞬间沉到了冰冷的深渊!两人连滚带爬地从灶披间冲出来。只见诊所门口,已经被两个穿着深蓝色巡捕制服、腰挎警棍的洋人巡捕堵死!他们个头高大,蓝色的帽檐下,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而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毫不掩饰地扫视着诊所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狼藉现场——掀翻的药柜、砸烂的瓶罐、满地的碎玻璃和草药粉末、倒地的床板、散乱的杂物……以及空气中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药味和尘埃混合的气息!
当中的一个红鼻子的老巡捕,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就落在了地面那几滩尚未干涸、在狼藉中依旧刺目的新鲜血迹上!那血迹一路蜿蜒,消失在通往灶披间的黑暗门洞里!
红鼻子巡捕的眉头猛地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硬木警棍上,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血?!哪里来的?说!里面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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