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摔门而入的巨响,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虽然激起了短暂的波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漫长、更令人窒息的沉寂。
那一周,时间仿佛被拉成了黏稠的糖浆,在贾家流淌得异常缓慢。
饭桌,成了无声的战场。
贾张氏不再指桑骂槐,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将每一粒白面馒头、每一口玉米糊糊都先推到秦淮茹面前。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我们贾家没有亏待你,是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种,不争气。
贾东旭则彻底变成了一个闷葫芦,除了吃饭,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摆弄他那些木工工具,叮叮当当的噪音成了这个家唯一的背景音,仿佛是在发泄无处安放的怨气和羞辱。
真正的折磨,来自秦淮茹的身体。孕早期的反应愈发强烈,闻到一点油腥味没有,反而胃里翻江倒海。
可越是这样,她对那一口浓郁的肉香就越是渴望,那是一种源自身体本能的、无法用意志压制的渴求。
她试过妥协。
有好几次,她都像个幽魂,趁着午后院里最安静的时候,挪到何雨柱家门口。
青砖墙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思绪有片刻的清醒。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手在半空中抬起,颤抖着,却始终无法落下。
有一次,她的指关节几乎已经碰到了那扇斑驳的木门。突然,邻居家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紧接着是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惊得倒退一步,好像一个即将行窃的小偷被当场抓获,脸色煞白地逃回了自家屋里,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扇门,隔开的不仅仅是两户人家,更是她的尊严和贾家的贪婪。
又过了两天,看着镜子里自己蜡黄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秦淮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孩子等不起。
晚饭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放下了筷子。
“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哀求,“我……我这张脸实在太薄,那门……我真的敲不下去。”
贾张氏眼皮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将碗里最后一点玉米糊糊刮干净。
秦淮茹咬了咬唇,声音更低了些:“您看,能不能……先从家里拿点钱出来?就算买不到肉,买点肉票,或者弄二两猪油也行。
大夫说,头三个月要紧,我……我是怕亏了您孙子。”
她特意把“孙子”两个字咬得很重,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钱?”
贾张氏终于有了反应。
她把碗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当”的一声刺耳的脆响。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点了点秦淮茹面前那个原封未动的水煮蛋,又指了指桌上的白面馒头。
“我们娘俩啃窝窝头,白面都进了你的肚子;东旭连鸡蛋皮都闻不着,一整个都留给了你!秦淮茹,你还要怎么样?”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刻薄,
“我怀东旭那会儿,天天喝清汤寡水下地干活,孩子不也生得结结实实的?我们老贾家的孙子,没那么娇贵!你要是真觉得亏了,就该想想,当初要不是你非要那台缝纫机,东旭孝敬师傅的钱能花光吗?家里能连买只鸡的钱都拿不出来吗?”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回到了秦淮茹身上。
秦淮茹的心,一瞬间凉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她明白了,贾家不是没钱,而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
……
中院的这场无声的战争,何雨柱隔着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出声,也没干预,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冷冽的嘲讽。
“哥,你又在看什么呢?”
何雨水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贾家紧闭的门窗。
何雨柱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一出戏,叫‘请君入瓮’。可惜啊,瓮里没食,想吃的那个,脸皮又太薄。”
“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何雨水嘟了嘟嘴,
“不过,我看秦淮茹嫂子最近脸色好差,怪可怜的。她是不是病了?”
“她是心病。”
何雨柱的表情严肃起来,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地叮嘱道,
“雨水,你记住我的话。贾家那摊子浑水,你一滴都不要沾。尤其是那个秦淮茹,不管她跟你说什么,哭得多惨,你都别搭理。咱们家不欠她的,听见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何雨柱打断了她,“在这个院里,没长牙的善心,就是喂狼的肉。你哥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得自己学会分辨。”
他觉得光是口头警告还不够,贾张氏那撒泼打滚的性子,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思及此,他站起身,走到院里。
“阎埠贵!吴大妈!”他扬声喊道。
阎埠贵立刻从屋里探出头,吴大妈也擦着手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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