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日志,字迹扭曲狂乱,几乎无法辨认:“…撞上了!不是山!它在动!它在…**吞噬**我们!舱壁…舱壁在唱歌!是铁锈的歌!…螺丝…螺丝在扭动!它们钻进来了!为了螺湮城!为了永恒的熔炉!**Ygnaiih… ygnaiih… thflthkh’ngha…**”
日志在此处戛然而止。后面附着一份由三名被救起时已经半疯的幸存艇员(其余全部失踪)的证词摘要。他们的描述支离破碎,充满恐惧:
“…那不是山…是活着的机器…一座巨大的、沉没的城市工厂…”
“…墙壁在呼吸…伸出铁的触手…”
“…我们被…祝福了…螺丝是钥匙…打开血肉…迎接钢铁…”
“…螺湮之主…在熔炉之心…等待…”
“…祂许诺…不生…不灭…唯有…永恒的…转动…”
黄志诚的指尖冰凉。他翻到那份德英双语的“忏悔录”,署名是U-777的艇长,卡尔·冯·海因茨。忏悔录写于他被捕后不久,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充满了宗教式的狂热与深沉的绝望:
“…我们以为找到了第三帝国的终极武器库…愚蠢!那是神只的领域!是机械与血肉诞生之初的原点!…当潜艇撞上祂的城墙,当那‘歌声’响起…我的意志…像劣质的玻璃一样粉碎了…”
“…祂是‘螺湮之主’!是深海熔炉的锻造者!是钢铁血肉的起源!…祂的意志…通过每一个转动的齿轮…每一颗扭紧的螺丝…直接灌注进我们的灵魂…反抗?那念头本身就是亵渎!…”
“…祂改造了我们…用祂的‘圣膏’(那流动的、活着的金属)…取代了软弱的血肉…这是恩赐!…让我们摆脱生命的脆弱循环…融入永恒的、伟大的‘机神之躯’!…螺丝是祂的圣印…植入体内…我们便成为了祂的使徒…为唤醒祂…为重建那沉没的机械圣城——‘螺湮城’!…”
“…照片…那个东方人…他来过…在战争结束的混乱中…他找到了我们藏匿的部分‘圣膏’和蓝图…他眼中…有和我们一样的…对‘永恒转动’的渴望之火…他是…新的种子…”
忏悔录的最后一页,粘贴着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小照片,似乎是偷拍的。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不合身、略显破旧西装的年轻亚裔男子,站在一个欧洲某地的码头仓库门口,侧脸对着镜头。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Der Tr?ger der Hoffnung - Hong Kong, 1946” (The Bearer of Hope - Hong Kong, 1946)**。
尽管照片年代久远且模糊,但照片中那年轻男子冷峻的眉眼轮廓,那抿紧嘴唇透出的坚忍与深藏的野心,黄志诚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蒋天生**!洪兴社现任龙头,香港地下世界翻云覆雨的人物!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黄志诚猛地靠向椅背,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远超刚才在解剖室外感受到的。潜艇、活体金属、螺湮之主、沉没的机械之城、被改造的纳粹余孽、神秘的“圣膏”… 这些疯狂的名词像生锈的齿轮在他脑海中疯狂啮合,发出刺耳的噪音。
而蒋天生年轻的面孔,如同一个冰冷的锚点,将这跨越半个世纪的恐怖阴云,牢牢地钉在了当下的香港!洪兴争夺的地盘、锈铁大厦的异响、社团成员的机械变异、蒋天生那颗外露的黄铜心脏… 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张照片强行拧成了一股散发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钢缆!
“蒋天生…”黄志诚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沙哑。他拿起内线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给我盯死洪兴所有码头、仓库,特别是和废旧金属、特殊机械进出口有关的!调动所有资源,查清楚蒋天生1946年回港后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是欧洲背景的!还有,查‘圣膏’!任何奇怪的金属、液体,尤其是能…‘动’的金属,一律列为最高危险品!快!”他放下电话,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厚重的档案上,仿佛那不是纸张,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深夜,港岛西区警署地下三层,特殊医疗隔离处置室。
刺眼的手术无影灯下,聂宝言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锐利。她的右前臂被固定在特制的支架上,小臂以下直到指尖,包裹在厚厚的、用于维持超低温的绝热材料中,只露出需要手术的腕部以上区域。
机械科的专家团队全副武装,穿着带独立供氧的防护服,如同在进行一场针对高危生化武器的拆解手术。精密的手术器械闪烁着寒光,激光切割仪发出低沉的嗡鸣。聂宝言拒绝了全身麻醉,只接受了强效的局部神经阻滞。她要亲眼看着这一切。
低温容器被小心打开,白雾弥漫。聂宝言被冻结的右手显露出来,皮肤呈现出死灰般的青紫色,覆盖着厚厚的霜花。那枚暗红色的活体螺丝,有大半截已经钻透了她的虎口肌肉,狰狞的螺纹清晰可见,尖端那颗微缩的眼球被冰晶覆盖,凝固着令人心悸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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