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八年四月初，江南的梅雨季节刚至，苏州府的街巷里就飘着一股刺鼻的皂味。杂货铺老板周顺蹲在铺子后门，看着地上堆得像小山的退货皂块，眉头拧成了川字 —— 这些印着 “兰馨仿品” 的皂，是半个月前从一个叫钱世豪的外地商人手里进的，说是 “瑞祥号分号流出的次品，便宜好用”，可百姓买回去用了没几天，就有人来找麻烦：张婶的手洗得红肿脱皮，李伯的孙子用它洗澡后浑身起疹子，昨天甚至有个老妇人因为用它洗伤口，引发了感染，被抬去了医馆。
“周老板，这皂还能不能退啊？俺家婆娘的手都烂了，再不退，俺们就去府衙告你！”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拎着半块皂，气势汹汹地站在铺子门口，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拿着退货皂的百姓。
周顺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摆手：“各位乡亲别急！俺已经派人去找钱世豪了，他要是不给说法，俺这就去府衙报案！”
可他不知道，派去给钱世豪送信的伙计，在半路就被两个黑衣汉子拦了下来，不仅信被抢走，还挨了一顿打 —— 钱世豪根本没打算处理退货，他背后的人，不允许他 “惹麻烦”。
这桩 “仿制皂扰民” 的事，三天后就通过兰馨社的线人，传到了京城兰馨医馆的书房里。兰馨社是江兰两年前组建的情报网，成员多是瑞祥号漕运、商铺里的可靠伙计，还有江南一带受过瑞祥号恩惠的百姓，陈默就是其中的核心线人，此刻他正站在江兰面前，手里捧着一块泛着灰黄色的仿制皂，语气带着怒意：“姑娘，这皂是苏州府百姓退的，里面掺了皂角灰和劣质碱，洗东西不仅伤手，还会引发感染。我顺着钱世豪的进货渠道查，发现他竟是前御史钱明远的儿子！”
江兰接过仿制皂，指尖拂过表面粗糙的纹路，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碱味扑面而来。她将皂放在桌上，与旁边一块雪白的正品兰馨皂对比，差异一目了然：正品皂断面细腻，能看到细碎的金银花末；仿制皂则布满杂质，断面松散，一捏就掉渣。
“钱世豪具体怎么操作的？” 江兰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锐利 —— 钱明远虽被贬为庶民，却一直没离开京城，还暗中与八爷党往来，他儿子在江南倒卖仿制皂牟利，背后定然有八爷党的默许，甚至可能是八爷党为填补之前价格战亏空，授意搞的 “灰色收入”。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册子，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纸条，都是他这三天追踪到的线索：“钱世豪在苏州租了个隐蔽的作坊，雇了十几个流民，用皂角灰、劣质碱和少量胰子混合，压成‘兰馨仿品’的模样，以正品三成的价格卖给江南各府的杂货铺。他还跟苏州府的通判王贵勾结，王贵收了他两千两银子，不仅不查他的作坊，还帮他拦着百姓的投诉。我查了他的银钱往来，这三个月，他至少赚了三十万两，其中有十万两通过漕运，偷偷运去了京城钱明远的住处。”
“三十万两？” 江兰指尖划过册子上 “十万两运京” 的记录，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钱明远被贬后，八爷党一直没放弃他，想必是想靠他儿子的贪腐款，继续支撑后续的反扑，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兰馨社的线人会盯紧江南的民生异动。
“陈默，你再去苏州，把钱世豪作坊的账本、他跟王贵的交易凭证，还有运银去京城的漕运单据，都想办法弄到手。” 江兰合上册子，语气笃定，“记住，别打草惊蛇，用咱们之前约定的‘飞鸽传书’，把证据分批送回来，每一份都要盖兰馨社的暗印，确保不会被人篡改。”
陈默躬身应下：“请姑娘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当天傍晚，他就换上一身普通商贩的衣服，带着两个兰馨社的伙计，坐上了去苏州的漕船。
接下来的十天，兰馨医馆的后院里，每天都会收到陈默从江南发来的飞鸽传书。小宝负责整理这些证据，二十三岁的他戴着细框眼镜，将证据分成 “作坊生产记录”“商铺供货清单”“银钱流水”“官员勾结凭证” 四类，每一类都用红笔标注关键信息：
—— 作坊记录里，“四月初一，产仿皂两千块，掺皂角灰五十斤、劣质碱三十斤” 的字样清晰可见，还有雇工的签名画押；
—— 供货清单上，苏州、杭州、扬州三地的二十家杂货铺名称、进货数量、付款金额一一列明，总销售额达三十五万两；
—— 银钱流水里，有苏州钱庄出具的 “钱世豪汇往京城钱明远账户十万两” 的回执，日期就在钱明远上个月去八爷府拜访之后；
—— 官员勾结凭证里，有王贵收受贿赂的银票副本，还有他下令 “压下仿制皂投诉案” 的手谕。
江兰看着这些整理好的证据，心里有了策略 —— 钱明远虽已被贬，却仍是八爷党拉拢的对象，若她直接出面揭发，恐被八爷党反咬 “借机报复”；不如将证据匿名交给胤祥，由胤祥在朝堂上发难，既符合 “王公大臣监察百官” 的规制，又能借胤祥的影响力，彻底坐实钱家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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