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阊门外有个积年的老商人,姓周名文实,祖上三代都是做绸缎买卖的。这人四十开外年纪,生得面团团似个富家翁,却有一副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这年秋末,他从杭州收账回来,满满一褡裢的银票,原打算趁着腊月前再进批湖绸。谁知行至半路,天色骤变,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往路旁一座荒废的山神庙里躲雨。
才踏进庙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周文实心中一惊,借着窗外闪电的光亮,但见供桌下蜷着个白衣书生,浑身血迹斑斑,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位相公,如何落得这般光景?周文实蹲下身来,正要探他鼻息,那书生却突然睁开双眼,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晚生陈瑜...书生气若游丝,从怀中摸出个油布包,烦请兄台...将此物送至南京吏部陈大人处...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周文实正要再问,忽听庙外马蹄声杂沓,少说也有七八匹马。情急之下,他使出平生力气将书生拖到神像后头,刚藏好身形,便见一群持刀大汉闯将进来。
为首的是个疤面汉子,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直划到嘴角,在闪电映照下格外狰狞。他环视庙内,骂道:定是躲到别处去了!这雨大得邪乎,先在此避避。
众人在殿内生起火来,解下腰间酒囊喝酒。周文实在神像后屏息凝神,忽觉脚边书生动了动,急忙按住他口鼻。却听外面有人喝道:什么动静!
脚步声渐近,周文实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庙门外传来老鸹啼叫,扑棱棱飞走几只乌鸦。那疤面汉子笑道:原来是扁毛畜生。
待贼人重新坐下,周文实才松口气。陈瑜在他耳边低语:他们是冲这个来的...说着将油布包塞进周文实怀中,此物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落入奸人之手...
这时外面传来更夫梆子声,已是三更天。雨势渐小,那伙人骂骂咧咧上马离去。
周文实这才得空查看书生伤势,却是腰间中了一刀,伤口极深。他撕下衣襟为书生包扎,问道:陈相公方才说的陈大人是?
正是家父。陈瑜气息稍缓,家父陈明远,现任南京吏部侍郎。这包里是...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原来庙外又传来马蹄声。周文实暗叫不好,背起书生从后窗翻出。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雨中奔走,直到看见一处庄园灯火。敲开门后,管家见他们狼狈模样,忙禀报主人。这庄主姓徐,是个致仕的员外,听说书生是官宦子弟,连忙请郎中诊治。
当夜周文实不敢熟睡,三更时分忽听窗外有异响。他悄悄起身,只见几个黑影翻墙而入。情急之下他背起昏迷的书生,从后门溜出。才出庄门,就听庄内喊杀声起。
这般东躲西藏过了三日,陈瑜伤势稍有好转,这才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原来那油布包里是当朝首辅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罪证。陈侍郎暗中收集多年,本想命心腹送往京城,不料走漏风声。陈瑜主动请缨,假扮书生暗中护送,谁知还是在苏州地界被追杀。
那疤面汉子名叫马三,是首辅府上的护院教头。陈瑜叹道,此番连累周先生了。
周文实摆手道:陈某平生最见不得这等龌龊事!相公放心,必定护你周全。
正说话间,忽见客栈楼下走来几个官差。为首都头笑道:陈公子让我等好找!侍郎大人特命我等来接应。
陈瑜大喜,周文实却瞥见那都头靴上沾着红泥——这正是那日山神庙外特有的土质。他急中生智道:几位官爷辛苦,容我们收拾行李。暗中在陈瑜手心写了个字。
陈瑜会意,假称要如厕,二人从后窗溜走。果然不久就听房内传来咒骂声:又让这两个猢狲跑了!
二人逃至码头,周文实想起有艘货船今日启航往南京去,船主是他旧识。上船后刚喘口气,却见那几个假官差也追到码头。周文实忙将陈瑜塞进货舱,自己躲在缆绳堆里。
这时有个孩童玩耍落水,周文实不假思索跳江相救。等把人救起,货船已经离岸。他正焦急,忽见江面漂来一具,细看竟是陈瑜。原来书生为躲搜查坠江,幸而抓住块木板。
这般折腾到南京,已是半月之后。周文实按地址找到陈府,却见门前挂着白灯笼。一问才知陈侍郎三日前暴病身亡。陈瑜听得这个消息,当场晕厥。
周文实将陈瑜安置在客栈,独自前往吏部衙门。谁知门房听说他要见新任侍郎,冷笑道:我们老爷也是你想见就见的?正争执间,轿子里走下个官员,正是那日客栈里的假都头!
周文实慌忙躲到石狮后,听得那官员吩咐:仔细搜查,定要找到那个卖绸缎的。他心惊肉跳地回到客栈,却见客房凌乱,陈瑜不知所踪。
正在六神无主之际,有个小乞丐塞给他一张字条:欲救书生,今夜子时鸡鸣寺后山。周文实思前想后,到铁铺买了把短刀揣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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