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秦广王斋戒焚香,以心血凝就奏表一道,上达天庭。表文言辞恳切,痛陈人间离乱、幽冥苦况,末曰:“…地道厚德,非与天争高下,实乃承天载物,疏通淤塞。今恳天帝,允幽冥稍舒其域,暂纳流离之魂。若人间有清平之日,地府自当归复旧观,绝无永占天壤之心。伏惟圣裁!”
玉帝览表,沉吟良久。忽有千里眼、顺风耳急奏:人间战祸稍歇,然戾气郁结,怨魂滋生反倍于前。玉帝喟然长叹,遂敕令颁下:“幽冥所请,事出无奈,暂准其宜。然地道之序,关乎天地根本,特遣仙官入地府监理,新城之魂,尤当慎加勘断,以儆效尤。天地气运,自此共系,望尔等深体朕心,毋负苍生。”
自此,十八层地狱终告功成。仙官驻跸森罗殿侧,朱笔悬于生死簿上,隐现监督之威。孟婆仍守醧忘台,然台下已非旧时景象。新汤池星罗棋布,鬼魂依类分流,井然有序。唯孟婆真身所化之补天遗石,巍然矗立台心,石上隐现细微裂痕,如诉说着那日惊天动地的对峙与妥协。她立于石畔,舀汤之手稳如磐石,目光却常越过茫茫魂影,望向酆都城外那片曾遭天雷之劫的新狱废墟,深邃难测。
秦广王偶登望乡台,遥望人间依旧烽烟明灭,不禁抚栏长叹:“幽冥虽暂得喘息,然此平衡如履薄冰。若人间血海不枯,怨气终将再溢地府……那时节,纵有十八层之阔,又焉能永纳滔滔不绝之恨?”叹息声融入阴风,回荡于新辟的幽暗疆土之上,久久不散。
地藏菩萨座前,青狮忽昂首低吼,声震莲台。菩萨垂目轻抚其鬃,低语道:“痴儿,岂不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幽冥之广狭,终系于人心之冷暖耳。”其声悲悯,如暮霭笼罩无垠忘川。
后记:新城历劫处,有残碑半埋,阴文深刻:“地道自固,非为争天,实乃承天泣血,安此无主之魂。天地相磨,终归大化。然人间戾气一日不息,则此碑一日不稳——幽冥之固,岂在砖石耶?”字迹蜿蜒,似蕴无尽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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