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无生命危险,毒素正在清除,需要观察十二小时。”林婉婷公式化地回答。
“那就好。”苏小蕊轻声说,随后结束了通话。
她缓缓坐回椅中,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微弱低鸣。她没有哭,也没有惊慌,只是感到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与冰凉。那个在生死关头,本能呼唤着另一个女人代号的男人,与记忆中在星空下与她论道的男子,影像逐渐重叠,又缓缓分离。她伸出手,触摸着全息屏幕上那断裂的飞天飘带,仿佛触摸到了自己与王哲之间,那根无形中已然绷紧至极限的情感丝线。
“青鸟殷勤为探看”,李商隐的诗句在心中浮起,却带着无尽的苦涩。他们之间的“青鸟”,承载了太多文明的重量,如今,是否已不堪重负,沉没在理念与现实的深海之中?
与此同时,“哲牛-基石”总部高层紧急会议室。李壮看着屏幕上王哲遇袭的新闻循环播放,看着团队成员们虽然担忧却依旧高效地处理着后续事宜,讨论着危机公关口径,分析着袭击者背景,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终于爆发。
他猛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厚重的实木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
“够了!”他怒吼道,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看看你们!看看我们!老王还在医院里躺着,你们他妈的在讨论股价波动和舆论影响?!我们是人!不是机器!”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每一张错愕的脸:“我们搞出‘烛龙’监控自己,搞出‘鸿蒙’算计未来,搞出《星际会计准则》想给全宇宙定规矩!可他妈的我们连自己老大都护不住!连最基本的人情味儿都快丢光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凉:“苏小姐在敦煌搞那些东西,你们背地里笑她不着调!可我觉得,她比我们谁都清楚,技术再牛逼,也得为人服务!守护文明?守护个屁!我们他妈的先学会怎么当个活人吧!”
李壮的怒吼,如同一声惊雷,在过分理性、过分高效的总部大楼里炸响,久久回荡。它撕开了“新纪元”光鲜表象下,那日益尖锐的人性与技术、情感与使命的冲突。王哲在生死关头呼唤的代号,苏小蕊在千里之外沉默的挂断,李壮在会议室里悲愤的咆哮……所有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核心:当守护世界的宏愿,开始侵蚀守护身边人的能力时,这条道路,是否已然偏离了最初的航向?
医院的王哲在镇静剂作用下沉睡着,不知窗外风雨。而敦煌的苏小蕊,重新点亮了工作台,将那根断裂的飞天飘带,缓缓接续。只是这一次,那飘带的轨迹,似乎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沉滞。青鸟已沉音,方舟又将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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