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跟着张铁转过三条巷弄时,鼻尖先撞上了甜腻的脂粉气。
"到了。"张铁抹了把脸,喉结滚动两下,抬手拍了拍朱红漆斑驳的雕花门。
门内很快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门轴吱呀一响,个穿月白纱裙的小丫鬟探出头:"张爷可算来了,倩倩姐念叨您好几天呢。"
杨阳垂眼扫过门槛下的铜盆——里面泡着半盆残花,花瓣边缘泛着褐,像被人揉碎了心事。
他跟着跨进去时,绣着并蒂莲的门帘一掀,暖香裹着丝竹声涌出来。
正厅里挂着十二盏琉璃灯,映得墙上的仕女图眼波流转。
最上首的软榻上,个穿湖蓝缎子的女子斜倚着,腕间银铃随着抬手指节轻响:"张铁,你倒还记得姐姐?"
是倩倩。
杨阳认出这是天上人间的头牌,早有传闻说她唱曲时眼尾一点朱砂能勾三魂,此刻见了真容,才知那传闻到底含蓄了——她发间插着两朵夜合花,耳垂上的珍珠被灯火映得发亮,连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都像浸了蜜。
张铁搓着手凑过去,方才在巷子里的颓丧倒像是换了张皮:"倩倩姐这话说的,我哪回不来?"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西市新到的桂花糖,我排了半柱香才买到。"
倩倩接过油纸包,指甲盖儿大的金护甲轻轻挑开,抬眼便瞥见杨阳:"这位是?"
"我兄弟,杨阳。"张铁拍了拍杨阳后背,"铁哥今天带他开开眼。"
杨阳刚要开口,小丫鬟已端着茶盏过来:"两位爷里边请,倩倩姐的雅间最清净。"他跟着上了二楼,檀香更浓了些,脚下的木楼板被踩得吱呀响,像在数他心跳的次数。
雅间里摆着湘妃竹的屏风,案上的香炉飘着青烟。
倩倩坐下来时,裙角扫过杨阳的裤腿:"张爷要探的消息,我昨日听账房说......"她忽然顿住,眼尾微挑,"只是这雅间费......"
"十块灵石。"张铁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数出十块透亮的灵石推过去。
杨阳盯着那堆灵石,喉结动了动——这够他和柳如烟三个月的米粮钱,够买五张低级符纸,够给后院那株青灵草浇次灵露。
他攥紧袖中的储物袋,里面剩下的灵石硌得掌心生疼。
"张爷痛快。"倩倩收了灵石,指节轻轻叩了叩桌沿,"坊市的客流量,这个月比上月少了四成。
徐家库房的灵石只够撑三个月,前儿我见大管家在跟七海帮的人说话,护山大阵的阵旗......"她压低声音,"卖了三面。"
杨阳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前儿沈曼玉说要布困灵阵,说"坊市灵气要散"时皱起的眉,此刻再听这些,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七海帮?"张铁的手搭在桌沿,指节泛白。
"他们最近专挑落单的新人下手。"倩倩端起茶盏抿了口,"前日有个练气一层的小修士,在西市外被剥了储物袋,浑身经脉都被挑断了——说是杀鸡儆猴,警告散修别跟徐家走太近。"
杨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方才巷口那两个黑影,腰间铁环泛着的冷光,突然明白张铁为什么要带他来这腌臜地——这里鱼龙混杂,反而是消息最通透的地方。
"倩倩姐再说说......"张铁刚要开口,倩倩却站起身,裙裾扫过杨阳的膝盖。
她俯身在他耳边,发间夜合花的香混着脂粉气涌进来:"张爷去解个手,我陪杨兄弟说说话?"
雅间里的温度陡然升了些。
杨阳望着她垂落的发丝,闻着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气,忽然想起柳如烟。
她总爱用皂角洗头,发间是清清淡淡的草木香;她总在灶前煮灵米粥,袖口沾着饭粒也不在意;她昨天还蹲在院里给青灵草浇水,说"等它抽了新叶,卖了灵草就能换块养魂玉"......
系统提示突然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宿主与非道侣异性肢体接触,属性奖励将受影响】
淡蓝色的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杨阳猛地坐直身子,手掌撑着桌子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屏风哗啦响:"不必了。"
倩倩的笑僵在脸上。
她直起身子,指尖绞着帕子,眼尾的朱砂被灯火映得发红:"杨爷倒是守礼。"
张铁掀帘进来时,正撞见这一幕。
他愣了愣,随即打哈哈:"我兄弟脸皮薄,倩倩姐别见怪。"他拍了拍杨阳后背,"时候不早了,咱该走了。"
杨阳逃也似的出了门。
夜风卷着巷口的槐花香扑在脸上,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那股子脂粉气。
刚转过街角,就见个提着竹篮的身影站在月光里——是沈曼玉。
"杨兄弟?"她举了举竹篮,"我去东市买了些灵米,你这是......"
杨阳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闻见自己袖角还沾着天上人间的香气,混着沈曼玉竹篮里灵米的清苦香,说不出的怪异。
他摸了摸后颈,干笑两声:"跟铁哥办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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