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本应令人振奋的复苏,却如同一柄双刃剑,悬在她脆弱不堪的躯壳之上。精神力的磅礴与躯壳的孱弱,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割裂。那颗曾被墨夜强行催化又被她自己撕裂重塑的“核心”,如同功率过载的引擎,在尚未修复完善的生理框架内轰鸣运转。
每一次精神力场的自然波动,每一次无意识的情绪涟漪,甚至仅仅是长时间的专注阅读,都会在她体内掀起无形的能量风暴。骨骼深处传来迟滞的酸痛,肌肉纤维在无形的张力下持续微颤。
这一日,中央星域的虫族异动如同燎原的毒火,将君凛死死钉在最高指挥中心冰冷的合金座椅上。一场跨越数个星系的联合围剿方案争论不休,加密通讯频道里充斥着不同势力代表的争吵与推诿。时间在冰冷的战术光屏和刺耳的交锋声中流逝,窗外中央军区的天光由炽白转为昏黄,最终沉入浓墨般的夜色。
当最终方案带着血腥气的妥协艰难敲定,君凛甚至来不及脱下肩上象征责任的沉重将星徽章,精神力便已如离弦之箭,撕裂空间,投向府邸的方向。焦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精神力过载的征兆如同无声的警报,在他离开的每一分钟都悬在意识深处。
沉重的防爆门无声滑开。府邸内温暖恒定的安神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无法抚平他眉宇间刻下的深深沟壑。冰蓝的瞳孔如同最精准的扫描阵列,瞬间穿透柔和的壁灯光晕,锁定了客厅落地窗旁那片温暖的角落。
她还在那里。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像一只将自己深深埋进沙砾的贝。银灰色的长发披散着,遮掩了小半张脸,怀中紧紧抱着那个边缘磨损的墨蓝色抱枕,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厚重的天文书籍摊开在膝上,书页却凝固在某一页,未曾翻动。
悬着的心刚要落下一瞬,紧接着便被更尖锐的警报刺穿!
不对劲。太安静了。那是一种死寂的、凝固的安静。君凛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过玄关与客厅的距离,带着疾风冲到沙发前。皮鞋踏在厚绒地毯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白羽!” 他单膝跪在沙发前,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宽厚的手掌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量,轻轻捧起她低垂的脸颊。触手冰凉!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黑瞳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子,倒映着天花板上冷调的灯光,却没有任何焦点。浓密的睫羽如同被冻结的蝶翼,未曾颤动一下。然而,君凛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战栗——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源自她皮肤下那奔涌失控、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浩瀚精神力。它们在无形的囚笼中疯狂冲撞,引发着细胞层面的无声哀鸣。她的嘴唇抿得死紧,一丝血色也无,下颌线条因极度的隐忍而绷紧到僵硬。她就像一个被无形的恐惧巨兽按在爪下,连尖叫都已被剥夺的猎物。精纯的精神力成了折磨自身的刑具,过载的感官将每一个细微的环境刺激——时间流逝的滴答声、窗外遥远的引擎嗡鸣、甚至仅仅是空气中尘埃的漂浮——都扭曲放大成致命的威胁。她在自己浩瀚的精神星海中溺水,而脆弱的躯壳是唯一能感知痛苦的囚笼。
巨大的心痛如同冰锥刺穿肺腑,君凛再无半分犹豫,双臂如同最坚固的港湾,瞬间将她连同那个紧抱着的抱枕一起,紧紧纳入自己宽阔温热的怀抱。
“没事了…我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楔入她混乱的精神风暴中心,“别怕…放松…我在…” 属于3S级哨兵强大而稳定的精神力场如同最柔韧的堤坝,温和却无比坚定地向她失控的星尘洪流包裹而去,试图引导、安抚那些狂暴的能量。
他的手掌一遍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抚慰灵魂的力量,抚过她冰冷僵硬的脊背,如同在梳理一只受惊炸毛的幼兽。
怀中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在他的体温和精神力双重浸润下,极其艰难地、一丝丝地松懈下来。紧抿的唇微微颤抖,喉咙深处溢出几声被强行压抑的破碎哽咽。
终于,那凝固的空洞黑瞳里,雾气剧烈地翻滚起来。如同被强行撬开一丝缝隙的闸门,积蓄已久的恐惧与痛苦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滚烫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地夺眶而出,无声地砸在君凛墨蓝色的军装前襟,迅速晕开深色的湿痕。她的身体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被恐惧淹没的僵硬抽搐,而是一种委屈到极致、依赖到极致的宣泄。
然后,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控诉,狠狠扎进君凛的心脏: “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泪水,每一个字都带着被遗弃在无边恐惧中的绝望和后怕。
语言清晰,这是属于成年白羽的痛苦与委屈。她独自承受着精神力过载带来的巨大痛苦和感官扭曲的巨大恐惧,在绝望的边缘,等待着他这唯一的灯塔。
铺天盖地的自责袭来,君凛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拥入自己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力量去填补她躯壳与精神之间那道致命的裂痕。
下颌抵着她冰凉汗湿的银发,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与沉重,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如同最虔诚的忏悔与承诺:“对不起…是我的错…不会再晚了…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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