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海面上碎成银鳞，苏寒的指尖还沾着海水的咸涩，便被一道温热的力道攥住手腕。
"你..."姬九黎的声音比海风更轻，星辰剑的剑柄在她掌心压出淡红的印子——她明明早看见他浮出水面，却硬是等到他踩上礁石才动，此刻眼眶仍泛着薄红，偏要端出天玄女帝的从容，"龟老说海眼异动，你可知..."
话没说完，她忽然顿住。
苏寒顺着她的视线抬头，便见天际掠过一抹赤金流光。
那是只生着火焰尾羽的大鸟，羽翼展开时像团跃动的红霞，每片翎羽都坠着细碎的赤光，正对着两人所在的礁石俯冲而下。
"青鸾？"龟神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修士的鱼佩裂得更开了，"这神兽怎会..."
赤光落在两人之间。
苏寒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像是有团烧不旺的火堵在胸口——他与姬九黎不过隔了三步距离，却清晰听见对方加快的心跳声。
荒古天命纹在右手手背发烫，那是圣体在预警，可感知到的力量却不像攻击，倒像是...某种被刻意放大的情绪。
"你在躲我。"姬九黎突然开口。
她的指尖掐进苏寒手腕的皮肤，力道重得几乎要破皮，眼尾却浮起薄红，"从问心塔回来后，你总在避开我的视线。"
苏寒一怔。
他想起三日前在问心塔顶层，姬九黎为了帮他破解天道诅咒，亲手斩断了一缕与他有关的记忆。
当时她握着断剑的手在抖，说"忘了便不会痛"，可现在她的眼神里哪有半分遗忘的释然？
分明是把所有被斩断的情绪都攒在眼底，烧得人心慌。
"我没有。"他低声说，想抽回手去碰她的脸，却被她攥得更紧。
与此同时，密林方向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
躲在树后的白鹭弟子捏紧袖中的幻心符，嘴角勾起冷笑。
他是仙鹤长老最器重的亲传弟子，本以为能借着这次海域试炼接近天玄女帝，却不想那杂役弟子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姬九黎——青鸾的情火神术来得正好，他倒要看看，被放大的猜忌能不能烧穿这对"共生枷锁"。
他屈指弹飞最后一张符纸。
苏寒的脚步突然虚浮了一瞬。
等再抬眼时，四周的景象已变了——他们站在问心塔第七层，姬九黎的背影正对着他，手中的断剑还滴着血。
"九黎？"他唤了一声，却见那道身影缓缓转身。
她的眼睛是空的，像两潭没有星光的死水，"苏寒，我从未信过你。"
同一时间，姬九黎的耳中响起苏寒的哭声。
她回头，看见他跪在满是碎石的地上，破劫剑胚断成两截，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别走...求你别走..."
"幻阵。"两人异口同声。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泛起金光，直接洞穿了幻象的破绽——问心塔的墙砖纹路与记忆里不符，而他的剑胚根本没断过。
可当他看向身侧的姬九黎时，却见她睫毛微颤，指尖正轻轻抚过星辰剑的剑穗——那是他在半月前用自己的命纹碎片为她编的。
"是假的。"他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两人交握的指缝传开，"但这剑穗是真的，我在你问心那日说的话也是真的。"
姬九黎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那日苏寒站在问心塔外，说"你斩断的不是记忆，是我的命"，想起他为她挡下天劫时后背绽开的血花。
幻象里的"自己"还在重复着冷漠的话，可她分明能感觉到，掌心里的温度比任何真话都烫。
"我信你。"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星辰剑嗡鸣出鞘，剑气如银河倾泻，"但这破阵的法子，该由我来。"
幻心阵应声而碎。
白鹭弟子躲在树后，看着两人并肩走出林雾，苏寒的外套披在姬九黎肩上，她的指尖还勾着他的腰带——那是方才破阵时，他怕她被碎光伤到，下意识拽过去的。
"怎么会..."他捏碎了最后一张符纸，喉间泛起腥甜。
赤光再度掠过林梢。
青鸾停在最高的枝桠上，尾羽扫过白鹭弟子的头顶，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它望着苏寒和姬九黎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翅尖的赤光落进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像颗被埋下的种子。
"青鸾？"姬九黎抬头，却只看见一片被月光染白的云。
苏寒摸了摸手背上发烫的天命纹，忽然笑了。
他想起海妖王说的"痛觉终将归我"，想起三天后即将到来的十倍反噬，可此刻掌心里的温度比任何威胁都重——管他什么诅咒，什么共生悖论，只要她的手还在他手里，便没有斩不断的劫。
两人走到礁石边时，海风突然变了方向。
苏寒下意识护在姬九黎身前，却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鸟鸣。
他抬头，正看见那抹赤金身影从云层里探出头，尾羽上的赤光比之前更盛，像是在酝酿什么。
"明日..."青鸾的声音像片被揉碎的月光，轻轻落在两人耳畔，"明日。"
话未说完便消散在风里。
姬九黎疑惑地抬头，苏寒却握紧了她的手——他能感觉到，那道藏在灵魂深处的契约枷锁，似乎在这声鸟鸣里，松动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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