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时,顾昭的鞋底已经磨得发烫。
他能听见苏绾在身侧急促的喘息,每一步落地都像敲在紧绷的琴弦上——身后追兵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林梢,偶尔有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在青石上迸出火星。
"还有三百步。"哑僧突然开口。
他的袈裟被夜露浸得透湿,却仍保持着匀速奔跑的节奏,"灵契碑的气脉在山坳里。"
顾昭攥着命钥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枚玉钥从方才起就在掌心灼烧,像有根看不见的线正往山巅方向扯,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痛。
他余光瞥见苏绾的短刃在身侧划出银弧,发梢沾着的碎叶被风卷走,露出后颈一道淡白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她为救他挡下的刀伤。
"到了!"苏绾突然拽他胳膊。
顾昭踉跄着刹住脚。
月光下,一座由青灰色巨石堆砌的祭坛横亘山间,中央那尊两人高的石碑如刀削斧劈,表面密密麻麻的古篆在夜色里泛着幽冷的光。
碑身裂痕处渗出淡蓝色荧光,像有活物在石纹里游走。
"灵契碑。"哑僧合十,袈裟下的指节泛白,"百年前我随师父见过它显灵,那时碑上还没有这些裂痕。"
顾昭舔了舔干裂的唇。
命钥的热度突然暴涨,烫得他几乎要松手,却又在触到碑面的瞬间凉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钥按在碑身一处凹陷——那凹陷的形状与命钥严丝合缝,仿佛专为它而生。
"嗡——"
石碑震颤的轰鸣惊飞了林子里的夜鸟。
幽蓝光辉顺着古篆纹路蔓延,眨眼间覆盖整座碑身,那些原本晦涩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像被风吹动的溪流般流动重组。
顾昭看见无数光影在碑中穿梭:有持剑的古人在碑前盟誓,有穿袈裟的僧人往碑底填朱砂,还有个青袍身影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与他同款的玉钥。
"昭哥!"苏绾的低喝打断了他的凝视。
她半蹲着,指尖正悬在碑后一片潮湿的泥地上。
那里有半枚清晰的脚印,鞋跟处嵌着细小的铜钉,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顾昭凑近闻了闻,是铁锈混着血的腥气。
"有人比我们早到至少两个时辰。"苏绾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圈,"脚印方向......"她顺着痕迹抬头,目光扫过左侧松林,"通向碑底暗格。"
顾昭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三天前在玉衡轩地下室找到的残卷,上面记载灵契碑"三钥同现方启真容",而他怀里除了命钥,还有从师父旧物里翻出的忆钥。
此刻那枚钥匙正贴着他心口发烫,仿佛在催促什么。
"试试忆钥。"哑僧突然伸手按住他后背。
老和尚的掌心带着佛堂香灰的温度,"碑心有凹槽,形状与你颈间的挂坠一致。"
顾昭这才注意到,碑身中央原本平整的石面,不知何时裂开一道月牙形的缝隙。
他摸出贴身的忆钥——那是块半透明的玉珏,内侧刻着"昭"字,是师父失踪前塞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当玉珏触到凹槽的刹那,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坠入了一片混沌的雾中。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昭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工具包,却触到一片虚无。
等视线清明时,他正站在一座与现实中几乎相同的祭坛前,只是碑上的古篆泛着暖金色,而碑前立着个青袍男子。
那人背对着他,但顾昭能清楚看见他发间的玉簪——与他修复过的那半块残玉纹路一模一样。
"你是谁?"顾昭的声音在雾里荡起波纹。
青袍男子转身。
他的面容与顾昭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淡红的胎记。"我是你,或者说,是你之前的守誓人。"他抬手,掌心浮起与顾昭手中相同的命钥和忆钥,"三百年前,我们用这三枚钥匙与灵界立约,镇压凶物,守护人间。
但有人篡改了契约......"
"所以誓核碎片才会被抢夺?"顾昭想起最近拍卖行里接连丢失的古物,"那些凶物复苏,是因为契约失效?"
青袍男子点头:"誓核重聚时,原本的契约将变成囚笼——灵界会反扑,人间会被凶物淹没。
唯有唤醒'活契'本源......"他的身影突然开始虚化,"记住,你不是继承者,你是......"
"等等!"顾昭向前扑去,却只抓住一把雾。
剧烈的头痛将他拽回现实。
顾昭踉跄着扶住石碑,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碑上,晕开一片淡蓝。
他听见苏绾在不远处压低声音:"他们来了。"
松树林里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陆渊穿着黑色风衣从树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五个手持短弩的男人。
他手里把玩着半块泛着黑气的玉珏——那是顾昭上周在黑市追回的誓核碎片,此刻正悬浮在他掌心,释放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顾昭,你比我想象中更快。"陆渊的笑像冰碴子,"但你该知道,有些秘密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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