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手掌沁着冷汗，拽着苏绾的手腕几乎要掐进她皮肉里。
山风卷着执法者的呼喝撞进耳道，他余光瞥见陆渊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那边！"苏绾突然低喝，指尖点向左侧岩壁——一道半人高的引水渠裂缝正渗出腐水，青苔在石缝里泛着幽绿。
顾昭几乎是本能地弯腰，哑僧的重量压在他背上，僧袍下的血渍已经浸透他的衣襟，黏腻得令人作呕。
"进去！"他半推半拽将苏绾塞进水渠，自己猫腰钻进去时，后颈的汗毛突然倒竖——锁链擦过岩壁的火星就在五步外炸开。
苏绾迅速抽出匕首割断藤蔓，将裂缝掩了个七七八八，霉味混着铁锈味瞬间涌进鼻腔。
哑僧的头颅垂在顾昭肩头，枯瘦的手指突然抠住他心口。
顾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一颤，就见老人浑浊的眼珠竟泛起极淡的金芒，像将熄的烛火最后一跳："你......胸前的玉芯......"
"哑僧？"苏绾蹲下来，指尖搭在他腕间，"他脉搏弱得像游丝。"
顾昭解下玉芯攥在掌心，体温顺着纹路渗进去，那道青袍身影的声音突然清晰得能辨出喉音："昭儿，听他说。"他浑身一震，低头正对上哑僧的眼睛——那里映着的不是此刻的他，而是某个更古老的身影。
"你的前世......"哑僧每吐一个字都像在咳血，"曾亲手毁掉誓核......但它被分裂成了三块......藏在三处古殿......"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昨夜修复玉芯时，那些碎片般的画面：青袍人站在火海里，手中握着碎成星子的玉核，身后跪着的守护者们眼泪滴在焦土上。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被封印的记忆？
"现在这块只是其中之一？"他声音发紧。
哑僧艰难点头，血丝顺着眼角爬进皱纹："陆渊掌握的是'囚心核'......能控灵界使者的意志......"
苏绾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她猛地抓住顾昭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骨缝："如果他集齐三块，就能重塑契约体系。
所有守灵人都会变成他的提线木偶，包括我父亲当年镇压的凶物......"她声音发颤，"会被放出来。"
顾昭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摸出怀里的《灵契录》残页，泛黄纸页在水渠漏进的月光下泛着冷光。
指尖扫过字迹时，那些原本模糊的拓印突然清晰起来——灵契碑、魂匣塔、镇龙台，三个名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像是用血迹画的。
"最近的是魂匣塔。"他喉头滚动，"第一代魂匣构造师的埋骨地。"
苏绾扯下腰间的丝帕，替哑僧擦去嘴角的血："那地方我听说过，在藏渊北郊的乱葬岗。
十年前有盗墓贼进去过，出来后疯了三个，说塔里全是会动的棺材。"她顿了顿，"但现在必须去。"
哑僧的手指突然垂落。
顾昭摸他的脖颈，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老人最后一口气呵在他耳边："玉芯......能引你找到路......但别信......所有记忆......"
苏绾合上他的眼睛："他走了。"
顾昭轻轻放下哑僧的尸体，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将玉芯按在额头上，点化之力如热流窜遍全身——这次没有碎片，而是一段完整的影像：青袍人站在燃烧的祭坛前，手中的誓核碎成三片，分别封入青铜匣、石函和玉椁。
他说："若不能斩断枷锁，便让誓言重归尘土。"
"那是我。"顾昭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前世的我。"
苏绾的手按在他背上："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抽出匕首割下一段衣角，"我们得在陆渊找到水渠前出发。"
顾昭深吸一口气，将《灵契录》塞进怀里。
玉芯在掌心发烫，他能清晰感觉到有根细线从玉芯里钻出来，穿过皮肤，直往北方牵引。
"跟我走。"他弯腰背起哑僧的尸体——这是对最后一个知情人的尊重。
苏绾握着匕首走在前面，刀尖挑开挡路的荆棘，月光透过树缝落在她后颈，像道银色的伤疤。
越往北走，腐臭味越重。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走十步就要扶着树干喘气——玉芯里的牵引线越来越粗，粗得像要把他的脑浆绞碎。
"你脸色白得像纸。"苏绾突然停住，转身扶住他的腰，"是不是玉芯又......"
"没事。"顾昭咬着牙，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快到了。"
话音未落，牵引线"啪"地断开。
顾昭踉跄两步，抬头就见前方立着座残塔。
塔基爬满野葛，檐角的铜铃早被偷得精光，只剩生锈的铁钩在风里摇晃。
最诡异的是塔门两侧的石兽，眼睛位置被挖成两个黑洞，像两双没有眼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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