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带来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退去后,留下的是更加清晰的感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飞船内很安静,凯恩和莉亚大概已经休息,泽维尔医生依旧泡在控制台前,与那些冰冷的数据为伴。
凌朔回到分配给自己的休息舱,却没有丝毫睡意。他靠在简易床铺上,闭着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泽维尔讲述的过去,那些关于背叛、牺牲与失去的画面,还有……测试时,与沈烬精神力再次交织时,那种既痛苦又奇异的亲密感。
舱门滑开的轻微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凌朔睁开眼,看到沈烬杵在门口,有点别扭地抓着他那一头黑发,似乎想进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事?”凌朔坐直身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沈烬啧了一声,干脆大步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金属箱子上,动作大得让箱子发出抗议的呻吟。他盯着凌朔,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暴躁,反而有种罕见的、直勾勾的认真。
“喂,凌朔。”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舱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才泽维尔说的……你听了啥感觉?”
凌朔微微蹙眉:“关于三十年前的真相?很沉重。联邦的罪行超出想象,我们必须阻止……”
“谁问你这个了!”沈烬不耐烦地打断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我是说阿瑞斯和泽维尔!他们两个!妈的……一起扛过枪,一起逃过命,最后……一个可能死了,一个独自活了三十年,就为了个破约定……”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烦躁:“你说……要是哪天,咱俩也碰上这种操蛋事……”
“不会。”凌朔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斩钉截铁。
沈烬愣了一下:“啥?”
凌朔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对上沈烬的视线,里面没有任何犹豫:“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舰队。你也不会让我独自留在后面。”
他的话很简单,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沈烬耳边。这不是承诺,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仿佛在他们自己都还没完全意识到的时候,这种“绝不丢下对方”的准则,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沈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麻又涨。他看着凌朔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却该死的顺眼。
“废话!”沈烬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点发哑,“老子当然不会丢下你!你他妈也别想甩开老子!”
他像是宣誓一样吼完,舱内又陷入一阵沉默。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沈烬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矿坑里那个他毫无印象的吻,醉酒后那个让凌朔躲了他好几天的吻……记忆碎片混着此刻汹涌的情绪,让他喉咙发干。
“凌朔……”沈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沙哑,“那次……我喝多了……亲你那次……”
凌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迅速泛起一层薄红,但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微微偏过头,声音依旧维持着镇定:“过去的事了。”
“可老子想知道!”沈烬像是跟谁较劲似的,又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老子什么都记不得!亏大了!”
凌朔被他这混不吝的劲儿弄得有些无奈,蹙眉道:“沈烬,你别胡闹……”
“谁胡闹了!”沈烬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心里那股邪火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烧得更旺了,“老子现在清醒得很!我就问你……现在……行不行?”
他没说行什么,但炽热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凌朔的心跳骤然失序。他看着沈烬,这个从一开始就和他针锋相对、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家伙,这个莽撞、粗鲁、却又在生死关头一次次挡在他面前的混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烬”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代表的早已不是麻烦和敌人,而是……安心,是温暖,是即使身处绝境也敢把后背交出去的绝对信任。
是……他无法想象失去的人。
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要考虑现状,但情感却在沈烬那双燃烧着火焰和忐忑的眸子里节节败退。
凌朔沉默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沈烬眼里的光快要黯淡下去,准备自嘲地退开时,凌朔却极轻、极快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让沈烬大脑彻底空白的动作——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冰蓝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以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姿态,默许了。
沈烬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下一秒,所有的犹豫和思考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猛地伸手,不是粗鲁地拽,而是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虔诚的力道,捧住了凌朔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那触感让他心脏狂跳。
然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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