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铁北还浸在墨色里,江川已经醒了。窗外的风跟昨晚一样,呜呜地刮着旧楼的铁皮,像谁在楼道里拖着铁桶走。他没开灯,摸黑穿上外套,手指碰到袖口磨破的地方,糙得硌人——这是林暮上次帮他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原来结实多了。
他轻手轻脚走进里屋,父亲睡得沉,呼吸带着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江川把父亲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窝,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暖气片,温温的,昨晚新换的气阀总算没白修。
六点整,修车铺的帆布门帘被他拉开,冷风灌进来,卷着地上的枯叶打了个旋。江川把工具包甩到肩上,看了眼墙角——林暮的黑色永久自行车还停在那里,车座上的补丁被风吹得微微动着。昨天林暮跑走时没骑车,江川半夜起来把车推回了棚子,怕被小混混撬了零件。
他在小马扎上坐了会儿,等林暮。
平时这个点,林暮早就到了,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手里攥着两个馒头,见了他会小声说"江川早",然后把一个馒头塞给他。今天帆布包不在,小马扎空着,车座上落了层薄灰。
江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根烟叼在嘴上,没点。他盯着小马扎看,那上面还有林暮昨天坐出的浅浅凹陷,布料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想起林暮哭的时候,肩膀就抵在这小马扎边缘,一抽一抽的,像被雨浇透的鸟。
"操。"江川低骂一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站起身,踢了踢自行车轮胎,"咔嗒"一声,车铃没响——铃舌早就锈住了,林暮说过好几次"我帮你画画看能不能修好",结果一直没来得及。
废品站在东门外面,以前是炼钢厂的废料堆,现在圈了块地,堆着破铜烂铁,像座小山。江川以前常来捡零件,知道哪堆里能淘到好东西。今天他心不在焉,铁钩子在废铁堆里扒拉着,眼睛却老往路口瞟。
"江小子,找啥呢?"废品站的老周头从板房里探出头,嘴里叼着旱烟,"魂不守舍的,昨晚没睡好?"
"找个旧电机。"江川含糊应着,钩子勾住个锈迹斑斑的马达,拽出来一看,线圈烧得发黑,"操,又是废的。"
"电机?前儿个收了个车床电机,八成新,要不要?"老周头磕了磕烟灰,"五十块,拿走。"
江川心里一动,车床电机功率大,拆了铜线圈能卖不少钱。但他摸了摸口袋,昨天修三轮车的钱交了父亲的药费,剩下的只够进点链条和刹车皮。"太贵了,"他把马达扔回堆里,"有旧的就行。"
老周头撇撇嘴:"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抠?"
江川没说话,又扒拉了会儿,钩子碰到个硬东西,拽出来是个小齿轮箱,沉甸甸的。他打开盖子看,齿轮没锈,转起来顺滑,"这个多少钱?"
"十块。"
江川掏钱时,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个硬东西——是林暮昨天擦过的那个小齿轮,被他贴身放着,现在硌着掌心。他想起林暮把齿轮放在手心转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像发现了宝贝。
"拿着吧,"老周头接过钱,指了指远处,"那不是你同学?"
江川猛地抬头,路口有个穿蓝校服的瘦高个,背影像林暮。他心脏跳了一下,大步追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下——那男生转过头,脸上有道疤,是初三的混混李三,上次被江川打断过胳膊。
李三也看见他了,眼神躲闪了一下,赶紧转身跑了。江川站在原地,风刮得他脸疼,心里空落落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齿轮,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块冰。
回到修车铺时,日头已经偏西。棚子里的灯泡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机油渍反射出油腻的光。江川把齿轮箱扔到工具台上,开始拆零件,螺丝刀拧到一半,突然停住——他拿错了,把林暮前几天帮他磨尖的那把十字螺丝刀拿出来了,木柄上还有林暮留下的浅淡指痕。
他把螺丝刀扔回盒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中午买的两个馒头还在塑料袋里放着,一个他啃了一半,另一个没动。林暮昨天跑走时没吃饭,江川早上特意多买了一个,现在馒头凉透了,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江川,修修自行车!"隔壁楼的张婶推着辆二八大杠过来,车胎瘪了,"后轮没气,估计扎了。"
江川蹲下身,扒开车胎检查,手指摸到个小铁屑,"扎了。"他拿出撬棍,刚要撬胎,手一抖,撬棍滑了,差点戳到手指。
"咋了这是?"张婶看着他,"脸这么白,是不是病了?"
"没事。"江川吸了口气,重新握紧撬棍,这次用了力,"砰"一声,车胎扒下来了。他低着头找漏洞,眼睛却瞟着门口——帆布门帘被风吹得一掀一掀,每次动静他都以为是林暮来了。
补好胎,张婶给了五块钱,临走时说:"刚才好像看见你那个小同学了,在路口转了转,没过来。"
江川心里一紧:"哪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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