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江川的维修铺,在地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里面浮动着细小的灰尘。风从东边的路口吹过来,带着铁北特有的煤烟味和尘土气息,卷起地上的几张废报纸,打着旋儿飘远了。
江川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把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一个旧自行车飞轮。"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空旷的铺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单调。已经快三点了,今天还没开张。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街道。路上行人不多,大多是些老头老太太,慢悠悠地走着,偶尔有骑自行车的经过,也是匆匆忙忙,没人停下来修车子。自从入秋以后,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差。大概是天冷了,人们都不爱出门,车子也骑得少了。
江川把扳手扔在工具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啪嗒"打了好几下才点着。
他深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阳光里散开,很快被风吹散。目光落在铺子角落里堆着的几个待修的小家电上:一个掉了底的电饭煲,一个不制冷的电风扇,还有一个屏幕碎裂的旧收音机。都是些小毛病,修好也赚不了几个钱。
他起身走到铺子最里面的一个木架子前,从最下层拖出一个破旧的硬皮笔记本。这是他的账本,封面已经磨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边角卷得像波浪。他翻开本子,手指在上面划过,上面是他潦草的字迹,记录着每天的收入和支出。
"十月三日,修自行车,换内胎,15元。"
"十月三日,修台灯,换开关,8元。"
"十月四日,修电动车,补胎,20元。"
"十月四日,修收音机,调台,5元。"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眉头越皱越紧。最近三天的记录格外稀疏。
"十月七日,修自行车,紧链条,10元。"
"十月七日,修自行车,换刹车片,25元。"
"十月八日,修电饭煲,换锅底,20元。"
加起来一共才55块钱。江川啧了一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这点钱,连他和他爸两天的饭钱都不够,更别说医药费了。
他烦躁地把账本扔回架子上,转身想回小马扎坐着,目光却落在了工具箱上的一个白色信封上。那是昨天下午医院寄来的催缴通知单,他一直没敢拆开看。
江川盯着那个信封看了几秒,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拿起信封。信封很轻,但他捏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上面印着"铁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右下角还有个红色的印章,看着刺眼。
他用手指划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单子。A4纸打印的,上面是他父亲的名字:江国栋。下面是住院号、科室、床号,然后是费用明细。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江川头都大了。他直接跳过那些明细,看向最下面的"应付金额"和"缴费截止日期"。
"应付金额:500元。"
"缴费截止日期:20XX年10月15日。"
江川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把那张纸捏得皱了起来。500块。他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账本上现在还剩多少钱?上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加上这几天的收入,满打满算也就187块。还差313块。
313块。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江川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得修好多少辆自行车,多少个电饭煲,才能凑够这笔钱?
他想起上次去医院,医生说他父亲的情况还算稳定,但需要继续用药,不能断。要是这次交不上钱,停药了怎么办?江川不敢想下去。他爸已经这样了,他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江川把催缴单揉成一团,想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但手举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慢慢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把纸团展开,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他知道这样没用,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他走到铺子门口,靠在门框上,又点了一根烟。秋风刮过,带着寒意,吹得他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他裹了裹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街道。
街对面是一家小卖部,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再过去是一家五金店,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远处的工厂区烟囱冒着淡淡的白烟,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能跟谁借钱呢?江川脑子里过了一遍。亲戚?他爸妈早就跟那边断了联系。邻居?张大妈人不错,但她家条件也不好,儿子刚结婚,欠了一屁股债。李大爷?上次他修水管的钱还没给呢。
江川苦笑了一下,把烟头扔在地上。在铁北这个地方,大家都活得不容易,谁也帮不了谁。他早就知道,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维修铺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入冬了,到时候更没人来修车。难道要去工地上打零工?可他还要上课,还要照顾他爸,根本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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