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抱着画框站在维修铺外时,江川正蹲在地上修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链条卡得死死的,他手里的扳手拧得咔咔响,额头上渗着一层薄汗,鼻尖沾了点黑油,在下午有点斜的阳光里泛着光。
"哐当。"
扳手终于撬开卡住的链条,江川把手里的废机油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起头就看见站在路对面的林暮。
那小子还是老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头发软趴趴地搭在额前,脸白得像张纸。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怀里抱着个用旧毛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方方正正的,看起来不轻,把他本就单薄的肩膀压得更弯了。
江川皱了皱眉,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链条。
林暮站在原地没动。风卷着路边的灰尘吹过来,迷得他眼睛有点疼。他看着江川的背影,心里那点昨天晚上鼓足的勇气,现在又开始打退堂鼓。
画框用松木板做的,是江川上次给他那块松木板剩下的边角料,林暮自己用锯子一点点锯出来的,边缘磨得不算光滑,还有点扎手。为了保护画面,他找了块家里不用的旧毛巾,把画框裹了三层,只露出背面的木板。即使这样,他还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路上颠簸把颜料蹭掉——那可是他调了整整三个晚上才调出来的夕阳颜色。
从家到江川的维修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林暮却走了快半个小时。路过废品收购站时,王磊那伙人正好蹲在门口抽烟,吓得他赶紧躲进旁边的巷子,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怀里的画框硌得他肋骨生疼,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但他不敢换手,生怕一不留神把画摔了。
现在站在维修铺对面,看着江川专注修车的样子,林暮突然觉得有点荒唐。江川连他画的速写本都懒得翻,怎么会看得懂油画?说不定还会觉得他莫名其妙,画这种没人看的破工厂有什么用。
他抱着画框,手指紧张地抠着毛巾的边角,转身想走。
"站那儿干嘛?"
江川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点不耐烦,像生锈的铁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声响。
林暮的脚步顿住了,背僵得像块木板。他慢慢转过身,看向江川。
江川已经站起身,靠在那辆破自行车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夕阳的光正好照在江川脸上,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还有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有点直愣愣的,像是能穿透人,但今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没、没什么。"林暮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怀里的画框抱得更紧了。
江川嗤笑一声,没再追问,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抹布,擦着手心里的油污:"有事就说,没事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林暮咬了咬嘴唇,心脏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抱着画框,快步穿过马路,走到维修铺前。
维修铺是用几块木板和塑料布搭的简易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一辆待修的电动车横在中间,占去了大半空间。棚子顶上有个破洞,阳光从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一个圆圆的光斑,灰尘在光斑里打着旋儿飞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有点呛人,却又莫名让人安心。
林暮站在棚子门口,不敢进去,怕把画蹭脏了。他把怀里的画框往前递了递,又赶紧缩回来,像是怕烫着:"我、我画了幅画......想给你看看。"
江川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林暮怀里那个被毛巾裹着的东西,挑了挑眉:"画?"
"嗯。"林暮点点头,脸颊有点发烫,"就是那个......全国中学生绘画比赛的参赛作品。"
江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还有点林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暮被他看得更紧张了,手指都开始发抖。他赶紧低下头,飞快地解开裹着画框的毛巾,露出里面的油画。
画布上的色彩在昏暗的棚子里显得有点暗,但那片橘红色的夕阳还是一下子跳了出来,像一团烧红的铁,烫得人眼睛发疼。巨大的厂房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锈蚀的钢铁结构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沉重的暗红色,破碎的玻璃窗反射着天光,地面上堆积的废料像凝固的波浪。
江川的目光落在画上,原本有点散漫的眼神突然凝住了。他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些。
林暮的心跳得更快了,紧张地看着江川的侧脸。他能看到江川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还有他微微抿着的嘴唇,以及因为凑近看而微微皱起的眉头。
"这是......"江川的声音有点哑,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画布,指尖在离画面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又猛地缩了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像是手上有什么脏东西怕蹭到画上。
"铁北的废弃工厂。"林暮小声解释,手指紧张地绞着毛巾,"比赛主题是'我的家乡'......我想画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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