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芒正在快速消退,橘黄色的天空渐渐被深蓝取代。校门口的人群像退潮般散去,留下满地狼藉的纸屑和几个还在收拾摊位的小贩。风比刚才更冷了些,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脸上有些疼。
林暮跟在江川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他能看到江川宽厚的背影,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面破旧的帆。刚才江川挡在他身前的样子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那背影此刻显得格外可靠,像一堵能挡住所有风雨的墙。
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是刚才林建国抓出来的红印。林暮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指尖触到皮肤时,能感觉到那里的温度比别处高。书包侧袋里,江川给的那块皱巴巴的手帕硌着他的腰,带着机油味的布料让他想起江川修自行车时专注的样子。
刚才林建国骂骂咧咧地离开时,怨毒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林暮背上。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群里。要不是江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会被林建国拖到哪个角落里打一顿,也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来,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江川的脚步很快,林暮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看着江川的后脑勺,头发很短,能看到青色的头皮。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林暮猜是修自行车时不小心被零件划伤的。这个人总是这样,话很少,动作却很直接,像铁北那些生锈的钢管,坚硬,沉默,却有力量。
教学楼后面的楼道里很暗,即使是傍晚,也需要开灯。江川按下墙上的开关,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响声,闪烁了几下才亮起来,惨白的光线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暮的自行车就停在楼道最里面,靠着墙,孤零零的。车身掉漆的地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但车筐被江川用新铁丝重新固定过,不晃了,车座上那个用旧内胎补的补丁也清晰可见。这辆车现在看起来虽然还是破旧,却比刚来时好多了,至少骑起来不再吱呀作响,也不会担心车筐突然掉下来。
江川走到自行车旁,弯腰检查了一下后轮:"闸片磨得差不多了,得换。"
林暮"嗯"了一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想帮忙,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看着江川的手在自行车上灵活地动着。那双手布满薄茧,指关节有些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黑色的油污,却异常稳定,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
江川从书包里掏出工具包,放在地上。拉链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拿出扳手和螺丝刀,开始拆卸后轮的刹车系统。金属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林暮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那股感激之情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他胸口发闷。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谢谢这两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像生了锈的零件,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是个擅长表达感谢的人。在养父母家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做错什么惹他们不高兴。就算他们偶尔对他好,他也只是低着头小声说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躲开他们的目光。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像江川这样不求回报的帮助。
江川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头也没抬地说:"站着干嘛?冷不冷?"
林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川是在跟他说话。"有...有点。"他小声回答,下意识地裹紧了校服外套。楼道里没有暖气,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在身上像小刀子割一样。
江川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扳手拧动螺丝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林暮看着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倔强。林暮突然想起自己速写本里画的江川,大多是背影和侧脸,很少有正脸。也许是因为江川的正脸太有攻击性,不像背影那样,能让他偷偷地画,不用担心被发现。
书包里的速写本硌了他一下,里面有他昨天刚画的江川维修铺的速写。他把角落的小人影画得更清晰了些,是江川低着头修自行车的样子。他不知道江川有没有看到那本速写本,自从上次不小心落在维修铺被江川收进铁盒子后,他就没再拿回来。也许江川早就忘了,也许还放在那个掉了漆的铁盒子里,和那些干涸的颜料管一起,被遗忘在工具台的角落。
"好了。"江川突然直起身,手里拿着磨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的闸片,"果然不行了,再骑几天就得出事。"
林暮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脸。"谢谢你。"他终于把那三个字说了出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江川似乎没听到,转身把旧闸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我那儿还有新的闸片,明天给你换上。"他说,语气跟平时一样,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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