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他爸江卫国,林暮见过几次。有次他去取修好的自行车,江川正背着他爸从楼上下来,说是要去晒太阳。江卫国很瘦,脸色苍白,腿不自然地垂着,看到林暮,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江川的背挺得很直,额头上全是汗,却没喘一声,只是低声对他爸说:"坐稳了。"
那时候林暮觉得江川的肩膀真宽,好像能扛起整个世界。可现在,他突然有点担心,那肩膀会不会有一天也扛不住。
周三早上,天更阴了,风里夹着点雨星子。
林暮把雨衣塞进书包——就是江川给的那件黑色永久雨衣,他洗干净了,叠得整整齐齐,补丁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他今天没骑车,想走着去学校,顺便再看看那个蓝色棚子。
走到街角时,雨星子变成了小雨点,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蓝色棚子还是老样子,塌着,锁着,安静得像个废弃的垃圾站。林暮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个棚子,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有点痒。
他想起江川收摊时的样子。总是皱着眉,动作又快又糙,把工具往箱子里一扔,"哐当哐当"响,然后拽着防雨布,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时候觉得他脾气真差,现在却觉得,那样鲜活的样子,比这死气沉沉的棚子好多了。
"小林?站这儿干啥呢?下雨了不知道躲躲?"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林暮回头,是住在江川家隔壁的张大妈,正挎着个菜篮子往菜市场走,篮子里装着几颗蔫了吧唧的白菜。张大妈是个热心肠,上次林暮的自行车辐条断了,还是她告诉林暮"楼下江川能修,便宜"。
林暮往旁边躲了躲,让张大妈过去:"张大妈,去买菜啊。"
"可不是咋地,"张大妈跺了跺脚上的泥,"这天儿,眼看就要下大了。你站这儿看啥呢?看川子那破棚子?"
林暮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张大妈,江川他......这几天怎么没出摊啊?"
张大妈叹了口气,放下菜篮子,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鼻子:"唉,还能咋地,他爸呗。"
林暮的心提了起来。
"上周那场雨下的,"张大妈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同情,"老江那腿就没好过,阴雨天疼得直哼哼。前天晚上更是,疼得在炕上打滚,川子半夜背着他去的医院,折腾到天亮才回来。"
林暮的手指冰凉,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书包里的雨衣硌着他的腰,硬硬的,带着点机油味。
"医生说啥来着?好像是旧伤复发,得养着,"张大妈继续说,"川子那孩子,跟老师请了假,在家照顾他爸呢。饭得做,药得喂,还得隔俩小时翻次身,晚上都睡不了个囫囵觉。"
林暮没说话,眼睛盯着那个蓝色棚子。雨水打在棚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谁在轻轻敲打着什么。
"娃子不容易啊,"张大妈叹了口气,重新挎上菜篮子,"他爸那点工伤补助,连药费都不够,全靠他修那些破自行车挣点钱。这一请假,几天没收入,日子更难了。"
林暮"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张大妈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跟川子是同学?"
林暮点点头。
"那孩子看着冷,心热,"张大妈笑了笑,"上次我家洗衣机坏了,他半夜过来修,没收一分钱。你要是有空,就......唉,算了,娃子好强,不爱让人可怜。"
张大妈没再说下去,挎着菜篮子,踩着积水往菜市场走了。林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又转过头,看向那个蓝色棚子。
雨开始下大了,打在身上有点疼。林暮把书包顶在头上,慢慢往学校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张大妈的话,江川背着他爸的背影,还有那个塌着的蓝色棚子。
他突然有点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没钱,帮不上医药费;他不会照顾人,去了可能还会添乱。他唯一会的,就是画画,可画又不能当饭吃,不能止痛。
走到学校门口时,雨已经下成了线。林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里堵得难受。他想起江川把雨衣扔给他时的样子,想起他修自行车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骂骂咧咧却又忍不住帮忙的样子。
原来那么厉害的江川,也会有这么难的时候。
连续三天都是如此,打听后得知江川父亲江卫国病情反复,他请假在家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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