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往左边拐了。
不是想去林建国那里,而是左边这条路可以绕远一点,经过那片废弃工厂区的边缘。他想多骑一会儿,感受一下这辆"新车"的顺畅感,也想让口袋里那五块钱多硌他一会儿。
风好像小了点,或者是他骑得暖和了。林暮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嘴巴和鼻子。他能清楚地听到链条转动的"沙沙"声,均匀、稳定,像某种可靠的心跳。以前这辆车总是闹脾气,不是掉链子就是刹车失灵,他骑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散架了。现在却觉得很稳,好像江川不仅修好了链条,还把这辆破车的魂给修回来了。
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树枝像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夜空。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林暮骑得不快,慢慢悠悠地,像在散步。他想起江川说的"车座坏了,下雨会漏水",低头看了看那个破洞,黄色的海绵露在外面,被刚才的雪沫打湿了一小块,颜色更深了。
他得想办法把那个洞补上。也许可以找块旧布,用胶水粘住?或者去废品站捡个旧车座换上?林暮琢磨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车座,也许是因为这辆车现在有了点"活"的气息,他不想它再破破烂烂的。
骑过一片低矮的平房,林暮看到几个小孩在路灯下追打嬉闹,尖叫声划破了夜空。一个女人从窗户里探出头骂了一句,孩子们立刻作鸟兽散,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林暮放慢车速,等他们跑远了才继续往前骑。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也这么疯跑过,在养父母家小区的院子里,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跑了,也不笑了,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生怕惹养父母不高兴。
口袋里的五块钱又硌了他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口袋,拉链拉得很紧,钱应该还在。他想起江川找给他钱的时候,手指碰到一起的瞬间,江川的手指那么凉,带着机油的味道,而他的手心全是汗。
为什么江川不多收五块?
这个问题像个小虫子,在他心里爬来爬去,痒痒的。二十五块,他只有二十块,江川完全可以说"先欠着",或者干脆把二十块都收下,他也没办法。可江川没有,他找了五块钱回来,好像那十五块就是这辆破车该值的价钱。
林暮骑到废弃工厂区的边缘,停了下来。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筒子楼的灯光透过来一点,勉强能看到工厂区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铁门早就没锁了,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框上,像颗松动的牙齿。
他没有进去,只是靠在车把上,看着那片黑漆漆的厂区。风从厂区深处吹出来,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比刚才冷多了。林暮裹紧了围巾,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如果江川是故意少收他钱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又不熟。在学校里,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除了那次江川帮他赶走那几个男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江川是学校里的"硬茬子",他是新来的"软柿子",按理说他们应该互相躲着走才对。
可现在……林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碰过江川的那几根手指好像还残留着一丝凉意。他甩了甩手,想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掉,却怎么也甩不掉。
他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想回去看看江川还在不在修车棚,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少收钱,想……再看一眼他专注修车的样子。
林暮猛地调转车头,自行车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他蹬了两下脚踏板,朝着来时的方向骑去。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砰砰地撞着胸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也许只是想确认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也许是口袋里那五块钱太沉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想找个理由还回去。
他骑得很快,比来时快多了。新链条在他脚下欢快地"沙沙"响着,带着他穿过寂静的街道,掠过昏黄的路灯,风在耳边呼啸。围巾被吹得飞了起来,他伸手把它按下去,手指碰到冰凉的脸颊,才发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傻子,林暮,你就是个傻子。他一边骑一边骂自己。人家让你滚你就滚,现在又巴巴地跑回去,不是找骂吗?江川要是看到他回来,肯定会皱着眉骂他"神经病",然后把他赶走。
可他还是停不下来,双脚机械地蹬着脚踏板,眼睛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那片熟悉的筒子楼。江川家楼下的修车棚应该就在那片灯光里,像个小小的、温暖的孤岛。
快到江川家楼下那条路时,林暮突然放慢了车速,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犹豫了一下,拐进旁边一条小巷子,把自行车停在阴影里。
他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巷子里堆着几个垃圾桶,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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