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江川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冷意,"你知道这链条进价多少?"
林暮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从脸颊一直烫到耳根。他不知道进价多少,他只知道自己只有二十块。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我下周一定把剩下的五块带来",但话到嘴边又卡住了。他看到江川的眼神,那眼神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过来,让他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我......"他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江川盯着他,没说话。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冷意更浓了。林暮觉得那目光像冰锥,从头顶浇下来,冻得他骨头缝都疼。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垂在身侧,手指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啧。"江川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很不耐烦的那种,像是嫌麻烦。
林暮的后背瞬间绷紧了。他看到江川往前迈了一步,离他更近了。江川比他高小半个头,站在他面前时,投下的影子几乎能把他完全罩住。林暮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机油味混着点淡淡的汗味,还有点皂角的清苦,很干净,又很粗糙。
江川的眼睛还在盯着他,那眼神算不上凶狠,就是纯粹的不耐烦,像看一个不懂事的麻烦精。林暮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想起白天在走廊里,江川也是这么皱着眉,对着那几个堵他的男生说了句"滚蛋",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不敢反抗的气势。
现在,那眼神落在他身上。
林暮猛地低下头,下巴差点碰到胸口。他不敢再说话,甚至不敢喘气,生怕惹得江川更不耐烦。口袋里的二十块钱像块烙铁,烫得他掌心发疼。他知道自己很可笑,没钱还想修车,像个讨饭的。
风从两人之间钻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林暮的裤腿上,冰凉刺骨。棚子里的灯泡晃了晃,光线暗了一下,又亮起来。林暮听到江川叹了口气,很轻,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烦躁。
他等着江川说"滚",或者转身回棚子里,把他和这辆破自行车一起扔在这寒风里。
但江川什么都没说。
林暮只感觉到那道盯着他的视线移开了,然后听到江川转身的脚步声,踩在煤渣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没敢抬头,依旧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鞋面上沾着的泥点被冻成了硬块。
空气里只剩下风声和塑料布的响动。
林暮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却跳得更沉了,像块石头坠在胸口。他知道,江川大概是懒得跟他计较了,也懒得赶他走,就这么把他晾在这里。等会儿天再黑些,他就得推着这辆没链条的破车,一步一步走回那个只有林建国和煤烟味的家。
他的胃又开始抽痛,比刚才更厉害了,饿得他眼前发黑。书包里那半块干馒头硬得像石头,他却连拿出来啃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棚子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江川大概是把链条扔回了铁皮箱。林暮的肩膀垮了下来,手指无力地垂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江川的声音,从棚子门口传来,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腔调,却比刚才缓和了点:"站着干什么?进来等着。"
林暮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江川已经走进棚子了,背对着他,正在摆弄桌上的工具。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领口有点变形。灯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棵年轻的树,不算高大,却很稳。
林暮站在原地,没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遮住了眼睛,他却没去撩。他看着江川的背影,看着棚子里昏黄的灯光,看着地上那卷被江川随手扔在旧轮胎上的新链条,银灰色的链节在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
胃里的抽痛好像突然减轻了些。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里的机油味,混着煤烟和雪水的味道,呛人,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没敢再说话,也没敢动,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江川的背影。风还在吹,塑料布"哗哗"地响,灯泡晃得厉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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