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大妈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放,蹲下来看江川干活,“我说你这孩子,天天捣鼓这些铁疙瘩,啥时候是个头啊?不如跟你王叔去工地,一天也能挣百八十块。”
江川没说话,手里的扒胎棒又往下压了压,整个轮胎终于从轮圈上卸了下来。他把轮胎扔在旁边的旧报纸上,拿起一个打气筒,给内胎打了点气,然后把内胎放进一个装着水的塑料盆里。
“冒泡了冒泡了!”大妈指着水盆,“那儿!右上角!”
江川瞥了一眼,拿起内胎,用干布擦了擦,找到那个小破洞,用锉刀锉了锉,然后撕了片补丁,涂上胶水,晾了几秒,“啪”地一声贴了上去,用手按了按。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你王叔说了,”大妈还在说,语气带着点劝说的意思,“工地上管饭,就是累点,总比你在这儿风吹日晒强。”
江川没接话,把补好的内胎重新塞进轮胎里,然后拿起撬棍,开始装轮胎。这次更熟练,没几分钟,轮胎就稳稳地装回了轮圈上。他拿起打气筒,脚踩着气筒底座,开始打气,“呼嗒呼嗒”的声音在棚子里响起来。
“行了。”江川把打好气的轮胎装回电动车上,紧了紧螺丝,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大妈赶紧站起来:“多少钱?”
“五块。”
“还是你这儿便宜,”大妈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上次老李那儿补个胎要八块呢!”她接过江川递过来的钥匙,推着三轮车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你爸今天咋样?我早上看见他在楼下晒太阳了。”
江川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点:“还行。”
大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推着三轮车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棚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江川收拾工具的声音。他把用过的扒胎棒扔回工具筐,拿起刚才卸下来的电动车轮胎,开始检查外胎上有没有扎进去的东西。手指在胎纹里仔细地摸,动作很慢,跟刚才扒胎时完全不一样。
林暮还缩在墙根,没敢动。风从他脖子里钻进去,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大妈在的时候,他想上前,又觉得不合适;现在大妈走了,他又有点不敢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链条拖在地上,像条死蛇。车座上的破洞更大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后轮的辐条断了两根,轮圈有点瓢,转起来肯定晃得厉害。
江川会不会觉得他麻烦?明明已经帮过两次了,现在又来修车,还是这种一看就很破的车,修起来肯定费劲。而且他没钱,等会儿怎么开口说欠着?
林暮的手指抠着墙皮,墙皮早就松了,一抠就掉,粉末簌簌往下落。他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有点大,他赶紧捂住肚子,生怕江川听见。
“江川哥!”
又一个声音传来,这次是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跑着过来,停在棚子门口,“我车链子掉了!”
江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等着。”
小男孩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把书包放在腿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川干活。
江川放下手里的电动车轮胎,走到小男孩的自行车旁,蹲下身。那是辆儿童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个奥特曼挂件。江川没拿工具,直接用手把链条往齿轮上挂,手指灵活地转动着脚踏板,没几下,链条就归位了。
“好了。”他拍了拍手,站起来。
小男孩跳起来,骑上自行车,蹬了两下,铃铛“叮铃铃”响了:“谢谢江川哥!”说完骑着车跑了,车后座的书包颠得老高。
江川看着他跑远,嘴角好像动了一下,像是想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拿起那个电动车轮胎,手指重新在胎纹里摸索。
林暮站在阴影里,看着江川的背影。灯光从棚子里透出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后背的校服外套沾着几块油污,看起来有点脏,但很干净利落。他的肩膀很宽,站在那里,像棵年轻的树,不算高大,但很稳。
风还在吹,塑料布棚子“哗哗”响,灯泡的光线随着风晃动,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远处传来谁家做饭的油烟味,混着煤烟和机油的味道,怪怪的,但很真实。
林暮深吸了口气,攥了攥冻得发僵的手指,往前挪了一小步。自行车的链条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江川好像没听见,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检查着电动车的轮胎,手指在胎纹里仔细地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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