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懿提起的笔,最终悬在纸上,久久未能落下。
该从何写起?
写那场湮灭于传说、连史书都语焉不详的弑天之战?
写她那位惊才绝艳、却最终化道补天的亲生女儿凤倾羽?
还是写眼前这个懵懂无知、却可能承载着过往与未来所有希望的小小女孩凤清梧?
千头万绪,如乱麻缠心。
她怕写得太多,过早地将沉重的宿命压垮女儿稚嫩的肩膀;又怕写得不清,让她在未来的风雨中因无知而受到伤害。
最终,她只是落下寥寥数语,并非史实,更像是一个母亲深夜的呢喃与祈愿:
“吾儿清梧,见字如面。天地有灵,众生有命。你生而不凡,心藏暖阳,此乃天赐,亦为考验。望你谨记,力之所及,当为善举,然需明辨,需节制,需懂得守护己身。世间并非仅有光明,阴影常在,恶念偶存。遇之,勿惧,勿慌,谨守本心,爹娘与兄长,乃至……许多你看不见的存在,皆在你身后。”
她将这张薄薄的纸笺仔细折好,放入一个锦囊中,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再交给清梧。
这并非答案,只是一个指引,一盏在迷雾中为她点亮的小小灯火。
……
接下来的日子,涅盘皇都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凤临霄与云涯子的密谈更加频繁,一道道加密的指令从御书房发出,调动着皇朝隐藏的力量。
一些常年闭关的皇室供奉被悄然请出,分散驻守于皇城各处关键节点;钦天监的官员们被要求日夜轮值,严密监控天象任何细微变化;甚至连民间一些声誉良好的修真宗门,都收到了来自皇室的、措辞隐晦的“协助防卫”请求。
慕容昭懿则将对凤清梧的保护提到了最高级别。
明面上,颐年殿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所有进出人员需经过严格核查。
暗地里,她动用了一支只有历代皇后才知晓的、由精通隐匿与守护功法的女暗卫组成的“凤影卫”,她们如同无形的影子,二十四小时潜伏在凤清梧周围,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凤清梧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她变得更加乖巧,去摘星阁学习时更加专注,练习云涯子教导的宁心咒和气息收敛法门也更加勤奋。
她不再轻易去梧桐林深处,即便去,也会紧紧跟着慕容昭懿或者大批宫人。
那日“看”到的暗紫色气流,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让她初次窥见了这个世界隐藏在祥和之下的狰狞一角。
她偶尔会拿出慕容昭懿给她的那个锦囊,虽然看不懂全部文字,但“勿惧,勿慌,谨守本心”这几个字,她认得,也默默记在了心里。
那个装着星辰碎片的香囊,更是被她贴身佩戴,那丝熟悉的凉意,成了她最大的慰藉和勇气来源。
这一日,云涯子正在指导凤清梧如何更精细地引导自身气息,使其不仅能内敛,更能模拟周围环境,达到“拟态”的效果。
这对于躲避那些对生机异常敏感的魔物探查至关重要。
“殿下,想象您是一片梧桐叶,感受风的流动,阳光的温度,然后将您的气息,调整到与这片叶子一致……”云涯子声音平和,引导着。
凤清梧闭目凝神,努力尝试。
她眉心金色印记微微闪烁,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如同草木般清新,时而如同岩石般沉凝。
就在她渐入佳境之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响,隐隐从极远的方向传来,连摘星阁都为之轻轻一震!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毁灭与新生、暴戾与秩序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过整个天地!
虽然传到天启皇城时已削弱了无数倍,但依旧让所有修行者心神剧震,凡人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凤清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猛地睁开眼睛,小脸上露出一丝惊惶:“国师大人,怎么了?”
云涯子脸色骤变,快步走到窗边,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那是魔界的方位!
他手指急速掐算,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喃喃道:“是归寂神尊……他……他竟然直接攻击了万魔血海的外围屏障!”
虽然并非核心区域,但这无异于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魔尊蚩刑天的脸上!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以绝对实力进行的威慑!
云涯子能想象到,此刻的魔界会是何等的震动与愤怒!
而归寂此举,固然暂时震慑了魔界,但也无疑将他自己,以及他所守护的……清梧殿下,彻底推到了与魔界对立的风口浪尖!
福兮?祸兮?
……
星空之极,归寂缓缓收回了那缕携带着寂灭本源的神念。
方才那一击,他精准地控制着力量,只是崩碎了万魔血海最外围的一小片法则屏障,如同在猛兽的巢穴门口,用最坚硬的东西,敲碎了一块无关紧要却足够显眼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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