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安魂汤与黄泉引
鬼市的空气粘稠而沉滞,混杂着千年沉淀的香火、未知草药和精怪气息。沈知白坐在冰冷的小马扎上,看着白婆婆用一只粗糙的陶碗,从那咕嘟冒泡的黑色砂锅里,舀出小半碗墨绿色的汤汁。
汤汁浓稠,表面却奇异的不泛油花,反而隐隐有微光流转,那股混合药香与腥甜的气味更浓了。
“趁热喝。”白婆婆将陶碗推到她面前,浑浊却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语气平淡得像在招呼邻居家的孩子喝糖水,“活人在这地方,就像黑夜里的灯笼,扎眼。这碗汤,能帮你把‘灯’罩上一层纱。”
沈知白没有犹豫。她信任老道士,而老道士让她来找白婆婆。更重要的是,她此刻灵力消耗巨大,气息不稳,在这龙蛇混杂的鬼市,确实需要遮掩。她端起陶碗,触手温热,仰头将汤汁一饮而尽。
味道难以形容,初入口是极致的苦涩,仿佛吞咽了浓缩的黄连,但苦涩过后,喉间却泛起一丝奇异的回甘,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随即扩散至四肢百骸。消耗的灵力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滋润,开始缓慢恢复。更奇妙的是,她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体内自然散发,如同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她属于“生人”的那股鲜活阳气悄然掩盖,与周围鬼市的阴森氛围变得协调了许多。
效果立竿见影。
“多谢婆婆。”沈知白放下陶碗,真诚道谢。这碗汤,省去了她数日苦功,更是她此刻在鬼市立足的保障。
白婆婆慢悠悠地继续扇着小火,砂锅里的汤汁似乎永远熬不完。“沈家的丫头……十年不见,倒是长得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模样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沈知白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急切:“婆婆!您认识我母亲?您知道十年前……”
白婆婆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摆了摆,打断了她的话:“陈年旧事,老婆子记性不好,记不清喽。”她的话看似推脱,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白一眼,仿佛在说:时机未到,不可多说。
沈知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她明白了,白婆婆或许知道内情,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转而问道:“婆婆,晚辈此次前来,一是遵师命拜见,二是……想向婆婆打听一个人,或者说,一种人。”
“哦?”白婆婆扇风的动作不停,“这鬼市三教九流,妖魔鬼怪,你要打听谁?”
“黄泉引路人。”沈知白压低声音,吐出了这个从老道士信中看到的、与幽冥会终极目标“黄泉之门”密切相关的称谓。
白婆婆扇风的蒲扇微微一顿,昏黄的光线下,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她沉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黄泉引路人……嘿,那可是很久没人提起的名号了。那不是一个人,丫头。那是一个……身份,一个诅咒,或者说,一个资格。”
她抬起眼皮,看着沈知白:“据说,只有被‘黄泉’本身认可的存在,才能成为引路人。他们能模糊生死界限,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亡魂,甚至……触摸到那扇禁忌之门的边缘。”
沈知白的心跳加速:“幽冥会……他们在找黄泉引路人,对不对?为了打开黄泉之门?”
白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丫头,你追查幽冥会,是为了报仇?”
沈知白毫不犹豫地摇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报仇是私怨。但我更想做的,是阻止他们打开黄泉之门,祸乱人间。这是我沈氏天师的职责。”
白婆婆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清澈的眼中似乎有复杂的光芒流转,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像,真像啊……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固执。”她再次提到了沈知白的父母!
不等沈知白追问,白婆婆从怀里摸索着,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仿佛由骨头雕刻而成的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细密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符文。
“拿着这个。”白婆婆将小铃铛递给沈知白,“这叫‘牵魂铃’,没什么大用,但如果你运气好,或者说运气差到极点,真的遇到了‘黄泉引路人’,这铃铛……或许会给你一点提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它永远只是个哑铃。”
沈知白郑重地接过骨铃,触手冰凉,她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仿佛就是个普通饰物。“多谢婆婆指点。”
“指点谈不上。”白婆婆重新开始扇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鬼市有鬼市的规矩,我只能给你这点小玩意。至于你能不能找到想找的,或者会不会被你想找的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最近这鬼市里,生面孔多了些,也有些……不安分的气息在流动。好像都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出现。”
沈知白心中凛然。白婆婆这是在暗示,幽冥会的触角可能也已经伸到了鬼市?还是在说别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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