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诗情与秋葵悄然离开后,顾瑾并未耽搁,与沈澈径直来到了位于外院东侧的沈府账房。
账房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青砖灰瓦,透着一种沉闷而刻板的气息。管账的是一位姓钱的老先生,年在五旬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半旧的藏青色直裰,在沈府效力已逾二十年,算得上是沈忠颇为倚重的心腹之一。见到顾瑾姐弟二人联袂而来,钱账房那双精于计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与不易察觉的为难,但他立刻起身,脸上堆起惯常的、带着几分圆滑的恭敬笑容:“二小姐,三少爷,今日怎么得空到账房这杂乱之地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瑾神色平静无波,目光却清亮锐利,如同能穿透人心的镜子。她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钱先生,父亲昨日已亲自允准,由我暂时接管整理先母慕容氏的嫁妆账目,以便熟悉母亲留下的产业,厘清历年旧账。烦请钱先生,将先母嫁妆的所有原始单据、历年收支明细账册、总账,以及相关的地契、房契、铺面契约文书,一并调出,我与三弟需仔细查阅核对。”
钱账房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闪烁回避,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显出几分局促,语气带着明显的推脱之意:“二小姐,这……先夫人的嫁妆账目年代久远,卷帙浩繁,堆积如山,且涉及田庄、铺面、金银细软等诸多产业,分类琐碎,整理起来甚是繁琐耗神,非一日之功啊。您金尊玉贵,何必亲历这般辛苦?不若……不若您先看看近几年的总账概要,了解个大略?待老朽日后得空,命底下人慢慢整理齐全、誊抄清爽了,再给您送到栖梧苑去,您看如何?” 他想用“繁琐”、“耗神”和“拖延”来搪塞,试图让顾瑾知难而退。
顾瑾心中冷笑,早已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冰冷讽刺的弧度,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钱账房那闪烁不定的眼睛:“钱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既然父亲将此事交予我,便是信任我能将此事办好。整理母亲遗物,厘清旧账,本就是为人子女应尽之责,何谈辛苦?繁琐不怕,耗神也无妨,我与三弟自有的是耐心和工夫。就不必劳烦钱先生代为筛选、耽搁时日了。” 她语气微微一顿,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决,“还请钱先生现在就将全部相关的账册、单据、契约,一并取来。还是说……”
她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平静却带着千钧压力,直直地锁住钱账房,仿佛能看穿他心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盘算,“钱先生是信不过我方才所言,需要查验父亲的印信?”
说着,她对沈澈微微颔首示意。沈澈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却样式古朴的铜印,正是沈忠平日里处理内务常用的一方私印。沈澈将印章托在掌心,展示给钱账房看。
钱账房凑近仔细一看,脸色微变,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印信做不得假,确实是老爷授意!他心中叫苦不迭,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只得连忙躬身,语气变得愈发恭顺,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不敢不敢!二小姐言重了!老朽岂敢怀疑二小姐!既然老爷已有明示,老朽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他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向后面那排顶天立地、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墨锭混合气味的高大档案柜。
等待的间隙,顾瑾目光沉静地扫过这间充斥着算计与铜臭气息的账房。几个穿着短打、看似埋头打着算盘的小伙计,手指飞舞,算珠噼啪作响,营造出一片忙碌景象,但他们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探究,偷偷瞟向顾瑾姐弟这边,显然对这位突然到来、且态度强硬的二小姐充满了猜测。
很快,钱账房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搬来了厚厚几大摞用蓝色布面包裹的账册,以及几个看起来颇为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这些东西被逐一放置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梨花木长案上,几乎堆满了整个桌面,如同建立起一座小小的、沉默而压抑的纸山。
“二小姐,三少爷,” 钱账房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册子和木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为难与某种“看你如何下手”的隐晦意味,“这些……这些便是府中存档的、与先夫人嫁妆相关的所有账册和重要契据了。从夫人嫁入府那年起,永泰十一年开始,至今历年的明细账、总账,以及能找到的地契、房契副本,都在这里了。年代久远,有些字迹或许已模糊,还请您……多费神。”
沈澈看着那几乎能将他淹没的账本小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对顾瑾道:“姐,这……这也太多了吧!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顾瑾却面色不变,仿佛眼前这浩如烟海的账目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莲步轻移,走上前,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纸张已然泛黄、边角有些卷曲的账册,封面上用工整却略显古拙的楷书写着“永泰十一年,慕容氏嫁妆收支总览”。永泰十一年,正是母亲慕容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入沈府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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