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枫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中,朱海那张斯文带笑的脸变得青面獠牙,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慢条斯理地逼近,要剁掉他的双手。他拼命挣扎、哭喊、求饶,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锋落下,刺骨的寒意和剧痛仿佛真实可感……
“啊!”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粗重地喘着气。窗外天光已亮,驱散了夜的黑暗,但在他眼中,这光亮却透着一种不祥的惨白,仿佛预示着末日的来临。
一千八百两!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他烦躁地抓扯着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在逼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倚红院那条路已经断了,柳青青那个没用的女人,死了也没给他留下一个子儿,反而成了甩不掉的晦气!周围的狐朋狗友早已被他借遍,如今见他如同见了瘟神,躲都来不及。难道……真的只能求母亲了吗?
一想到王芸熙那张盛怒时扭曲的脸庞,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来自父亲沈忠的冰冷目光和沉重的家法板子,沈枫就不寒而栗,仿佛那板子已经带着风声落在了他的皮肉上,痛彻心扉。
“不……不行……”他神经质地摇着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而惊恐,“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他们会打死我的……一定会打死我的……”
可是,不说又能怎么办?赌坊那些人,可不是府里会对他手下留情的下人。朱海那看似斯文的面皮下,藏着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辣。他们只要钱,没有钱,就要他的手!那双他用来掷骰子、摸牌九,用来挥霍享乐的手!
对赌债的恐惧与对家法的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撕裂、窒息。他抱着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床角,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生平第一次,他对过往无度的放纵生出了一些模糊的悔意,但这丝悔意如同投入沸水的一点冰屑,瞬间便被更大的、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惩罚的恐惧所蒸发、淹没。
与此同时,栖梧苑内。
柳青青已换上了一身粗糙的麻布衣裙,头发用最简单的木簪挽起,未施粉黛,左脸颊上那块暗红色的“朱颜改”斑痕在晨光下格外刺目,彻底掩盖了她原本的清丽容颜。沈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带着她悄然从后门离开,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驶向京兆尹府附近。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停下。临下车前,顾瑾轻轻握了握柳青青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目光沉静而带着力量,低声叮嘱:“记住,从此刻起,你是杨絮,是柳青青在世上唯一的、远房的表妹。柳青青已经死了,你是为她鸣冤而来。无论面对何人,何种境况,都绝不能露出破绽。”
柳青青——不,此刻起,她是杨絮——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决绝如铁:“小姐放心,奴婢谨记。杨絮定不负小姐重托,必为表姐……讨回公道!” 她将“表姐”二字咬得极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同过往的痴傻与伤痛一同刻入骨髓。
她下了马车,步履蹒跚,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朝着那象征着法理与冤屈的京兆尹府大门走去。清晨的街道上,行人渐多,各自为生计忙碌,无人留意这个面容有瑕、衣着朴素的普通女子。
顾瑾坐在车中,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目送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她的计划已如张开的网,而杨絮,便是投向网心的那颗石子。
杨絮一步步走到京兆尹府门前那面巨大的登闻鼓前。鼓身暗红,仿佛浸染了无数沉冤与血泪。她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那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演戏,而是为柳青青,也为她自己那被践踏的人生。
她伸出那双因紧张和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紧紧握住了沉重的鼓槌。
“咚——!”
第一声鼓响,沉闷而突兀,如同惊雷炸响在清晨的街道上空,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喧嚣与忙碌。
行人们纷纷驻足,惊愕地望向声音来源。
“登闻鼓!有人敲登闻鼓了!”
“天爷!这是有天大的冤情啊!”
“快去看看!”
杨絮对周围聚集的目光恍若未闻,她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挥动鼓槌!
“咚!咚!咚——!”
鼓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悲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冤屈与愤怒,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就在这震人心魄的鼓声中,杨絮猛地转过身,面向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百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扬起那张带着刺目红斑、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凄厉,字字泣血,穿透了喧嚣,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青天大老爷!民女杨絮,冒死叩阙,为我那苦命的表姐柳青青鸣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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