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忍不住发出一声干笑，不停摇头，满脸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吧。」他结结巴巴地看向凛与其他人，「玲华……什么神？在我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温柔、偶尔有点怪，但绝对不是那种什么可怕的神只。」
凛没有笑。她的神情依旧严肃，目光坚定不移。
「高桥先生，我理解你的怀疑。但在『世原』，名字本身就是力量。『立花玲华』这个名字，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
仁试着再笑，却哽在喉咙里，显得笨拙而尴尬。他下意识望向正则，想寻求支持，但对方眼里只有迟疑与不安。
「我……我真的希望这只是个巧合。」仁低声喃喃，话音在沉重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无力。
还没等人开口，橹楼内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士兵们窃窃私语，神情迅速从困惑转为紧张。仁心头一紧，下意识转身。
「怎么回事？」大悟将军厉声喝问，打破了屋内的压抑。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探头望去，脸色瞬间惨白。
「雾……」他颤声低语，「外面，有股黑色的雾气在聚集。」
空气骤然变冷。所有士兵本能地握紧武器。仁只觉得一股阴冷顺着背脊爬上来，像无形的布幕将他们团团包裹。火把的火焰摇曳不定，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诡异。
另一名士兵凑近窄窗，声音颤抖：「这不是普通的雾……它很怪……完全不自然。」
压抑的寂静再次笼罩，空气中只剩下紧绷的呼吸声。众人彼此对望，困惑迅速演变成恐惧。窗外的黑雾越聚越浓，宛如活物般的雾丝盘旋而上，将夜空彻底吞没。
「怎、怎么回事？」仁低声喃喃，几乎说不出声。
凛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沉重：「……有极为强大的存在正在逼近。」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轻柔的笑声。清澈、优雅，却带着戏谑的阴冷。那声音一出现，仁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心脏狠狠一缩。
一名探头的士兵猛地踉跄后退，脸上布满恐惧。
「是……『异津神』……」他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她来了。」
「异津神」的字眼让空气更为凝重。星川将军猛地起身，平日镇定的面孔此刻紧绷，目光中带着压抑的决意。他与大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转向橹楼大门。
「大悟，随我去确认。」星川沉声道。
大悟一言不发地点头。星川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把那陌生人留在这里。」他冷冷下令，目光短暂地落在仁身上，「无论如何，不准让他离开。」
话落，他带着大悟快步走出橹楼。屋内只剩下压抑的寂静，以及沉甸甸的恐惧。
仁屏住呼吸，凑到橹楼窄窗的缝隙，拼命想看清外头的情况。
城门前，漆黑的雾气翻滚，遮蔽了绝大部分庞大的身影。唯有那声音——柔和，却无比熟悉——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呵……多么古雅哦，」那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危险的愉悦，「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仁猛地屏住呼吸。……不可能。那声音……
「我似乎感应到什么熟悉的气息。」她继续说道，语气轻松随意，「开门吧，人类。我只要进去看看，之后便会留下你们去照料伤员。」
城墙上，星川将军缓缓走上前，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紧绷。
「『至高无上的异津神大人』。」星川高声回应，语气沉稳而恭敬，「在下乃影虎将军，星川孝宏。我们明白您的到来。但方才我们才好不容易击退妖怪大军。若此时开门，只会让这得来不易的脆弱平衡彻底崩溃。」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后，那笑声再度响起。轻柔，却满是讥讽。
「脆弱的平衡？」声音轻吟，「真是……『有趣』啊。你们完全误会了。本宫并不是来谈判的，也没心思听你们的琐事。」
仁下意识打了个冷颤。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心底发冷。那正是他在东京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可是如今，却变得更深沉，更具威势，带着从未想象过的残酷与冷意。
「不过——」那声音缓缓续上，平静而不容置疑，「本宫还是给你一个机会吧。告诉我，星川。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来客，或是与我相似的力量波动？」
橹楼里，所有目光同时射向仁。仁骤然一缩，心脏剧烈跳动。她说的——正是他。
外头，星川明显迟疑。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谨慎而克制：
「请恕在下冒犯，『异津神大人』。但我方子民本就人心惶惶。若再谈什么异常之事，只会引起更大混乱。为守护他们的安全，请允许我们继续维持城门的防御。」
沉默。比先前更沉重的沉默。
再开口时，那声音已失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威压。
「星川，是吗？本宫记得……很久以前，你们星川家的某位——大概是你的祖父，还是曾祖父吧？——曾在本宫脚下卑躬屈膝，把我当成神明来膜拜。」
她的声音骤然低沉，带着轻蔑的笑意。「而如今，你却敢在本宫面前摆出这副傲慢的姿态。看来……你已经忘了你的位置。」
星川的声音拔高，毫不退让：「那已是旧时代！如今的我们，不再向任何『异津神』低头！」
「呵。」她轻声一笑，冷漠中透着戏谑，「真是大胆啊……不过，可惜你太渺小了。」
城墙上，有个将领误判了局势，慌乱间高喊：「点火！」
「住手！」星川厉声喝止，却已太迟。
弓弦齐鸣。箭矢破空，直射向漆黑的巨影。
仁瞪大双眼，亲眼看着那些箭矢在半空骤停，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壁障，随后一齐无力地坠落。无一支能触及她的身躯。
那轻叹声再次响起，然而其中没有半点柔和。那是一种早已预见结局、只剩不耐与厌倦的叹息。
「结果，从未有过悬念。」她的声音淡淡响起，冷静而从容，「你们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不必再想着回头。」
仁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那声音继续，冷酷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
「本宫已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明明可以选择和平，却依旧选择反抗。看来……暴力才是人类唯一懂得的语言。」
下一瞬，黑暗骤然爆发。
无数漆黑的触须自阴影中狂涌而出，世界顷刻间被混乱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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