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浸过窗纱时,玄元正坐在榻边调息。榻前的小几上,一盏油灯捻得极暗,灯芯的火苗像粒黄豆,在瓷盏里轻轻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呼吸微微起伏。方才淘气毕,脏腑间还留着气流转过的余温,像刚被暖阳晒透的棉絮,松松软软的,连带着指尖都泛着点热。
尹喜傍晚时的话在耳边回响:“淘气是扫尘,调气是归位,尘扫了,物得摆回原处,气才稳。”玄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握固的红痕,那是方才淘气时用力攥出来的。他深吸了口气,将目光落在窗纱上——月光透过稀疏的纱眼,在青砖地上织出张碎银似的网,风一吹,网就跟着晃,倒比白日里更显静。
他先静心片刻,不急着动手,只听着院外竹影扫过墙根的轻响,“沙沙”的,像谁在用扫帚轻轻扫着地。又听着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咚——”,两响,带着点昏沉的闷,在巷子里荡了荡,就被夜色吞了。直到耳中再无杂声,心跳如檐角滴漏般匀净,“噗、通、噗、通”,不快不慢,这才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鼻翼两侧。
“鼻为天门,纳清阳;口为地户,吐浊阴。”师父说这话时,正用竹枝在地上画着圈,圈里写着个“气”字,“天门该进,地户该出,若弄反了,就像把井水往粪桶里倒,岂有不病的道理?”玄元按在鼻翼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将两个鼻孔揉得通了些,指腹蹭过鼻尖的薄汗,凉丝丝的。
接着,他慢慢闭上嘴,舌尖轻轻抵住上腭,就像用软木塞住了地户。那舌尖底下的筋还带着点酸,是白日里练“舌柱上腭”练的——尹喜怕他夜里调气时忍不住张嘴,特意让他对着铜镜练了一个时辰,舌尖抵得发麻,才勉强养出点下意识的稳。此刻抵住了,果然觉得口腔里慢慢发潮,像山涧的泉眼刚要冒水。
玄元缓缓抬肩,让肩膀离开耳根半寸,这是师父说的“开天门”的窍道。气息顺着鼻腔往里吸,那气带着夜露的凉,像根细冰丝,顺着鼻中隔往下滑,过咽喉时竟有些微痒,像有根羽毛轻轻扫了下。他喉头动了动,强忍着没咳嗽——师父说,调气时哪怕一声轻咳,都能让刚聚的气散了,像吹倒了搭了一半的柴房,再拾掇就得费双倍的劲。
吸气要深,却不能急。玄元想象着鼻腔是根细竹管,内壁光溜溜的,气是山涧的水,得顺着管壁慢慢淌,不能溅出半点水花。他数着数,一息、两息……直到气顺着喉咙往下走,过胃脘,穿脐下,沉到丹田,那里忽然微微发胀,像注了半瓢清水,不重,却实实在在的,这才停住抬肩的动作。
他默数着屏气的时辰,一、二、三、四、五,不多不少,正好五数。这数是尹喜按他的气脉定的,说初学的人屏气太久,气会滞在肺里,太短,又来不及往下沉,五数正好,像给小渠放水,闸开得不大不小,水才能匀匀地流到田里。数到五,他慢慢松肩,让气从鼻腔呼出。那气带着点脏腑的温,比吸入时暖些,拂过鼻尖时,竟闻不见先前淘气时的浊气,只剩点淡淡的柏香——是睡前燃的柏叶香,被气卷着从肺里过了一趟,倒添了几分清冽,像刚从松针上筛过。
初时总忍不住用口换气,尤其气闷时,嘴角会偷偷松开条缝,气就顺着缝“嘶”地跑出来,像泄了气的皮囊。尹喜早料到,白日里特意在他嘴角粘了片薄纸,只要张嘴,纸就会动,玄元练得舌尖都酸了,才改了这毛病。此刻他盯着榻前的油灯,看灯芯的火苗纹丝不动,知道气息没乱,没从嘴角漏出去,心里才踏实些,像揣着颗没掉的珠子。
调气讲究“不闻其声”。玄元侧耳细听,吸气时只有极轻的“嘶”声,像春蚕啃桑叶,细得几乎要断;呼气时更轻,若不凝神,几乎听不见,倒比窗外的虫鸣还细——那虫鸣不知何时停了,许是被这静气压住了。他想起师父说的“气如游丝”,原是这般光景:太粗了伤肺,像用大瓢往细颈瓶里倒水,非得泼出来不可;太急了动火,像把干柴塞进闷炉,准得冒烟。调气就得像绣娘穿针,全凭个“细”字,眼要准,手要稳,气要匀。
如此反复五息。一息吸,一息呼,吸时抬肩如鹤展翅,呼时落肩似雁收翅,每个动作都慢得像在水里划。五息毕,玄元觉得丹田的暖又沉了沉,像往温水里撒了把米,慢慢往下坠。他歇了片刻,让呼吸自然了些,再开始七息——吸气时屏气七数,呼气时也数七下,气脉比五息时更顺,像渠里的水找到了深浅,淌得稳稳的。
最后是九息。这是最难的,气要吸得更深,屏得更久,呼得更匀。玄元试着将气往丹田深处送,想象着那里有个无底的陶罐,能盛住所有的气。到第七息时,他忽然觉得两肋发胀,像塞了两团棉花,想张嘴喘口气,舌尖却死死抵着上腭,那点痒意竟慢慢消了。等数到第九个九息,他忽然觉得舌尖下涌出些津液,比白日里的更甜,像掺了蜜,顺着舌尖往舌根淌,越积越多,很快就满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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