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醴玉英’,”尹喜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含糊,像含着糖说话,“等满口了就咽,要想着它顺着喉咙下去,落在胃里,胃神正张着嘴接呢。咽的时候别出声,要轻得像落雪。”
玄元跟着咽下去,津液滑过喉咙时,竟真觉有股暖意往下沉,像滴进热油里的水,“滋”地化开了,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润了润。如此三次,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的感觉消了,连带着丹田都像被泉水浸过似的,润润的很舒服。
“接下来,放神。”尹喜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让心像老松的枯枝,别想着发新芽,也别想着开花;身像挂在墙上的道袍,没人穿,也没人理,就那么垂着。别管耳朵听什么——你听,松针落地了;别管眼睛看什么——你看,晨光上来了,都当是风吹过,留不下痕。”
他蜷起手指,拇指压在无名指根,另外四指攥紧,像握着颗看不见的珠子,指节都泛了白。“这叫‘握固’,能关住气的闸门,不让采来的气跑了。”尹喜睁开眼,看玄元也跟着攥紧拳头,忍不住笑了,“但你初学,气还没通,攥着会堵,等什么时候手心出汗了,像揣了块热炭,再学我这样。”
玄元赶紧松开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的汗气遇着霜气,凉得他打了个激灵。他闭上眼睛,起初满脑子都是“要放空”“别乱想”,可越想越乱,像在水里抓鱼,越抓越滑。忽然听见尹喜轻轻说:“听松针落地。”
玄元静下心,果然听见“嗒”一声,是松针落在青石上;接着又是“嗒”一声,像谁在数着时辰。渐渐地,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昨天练剑时没劈好的招式,早上没喝完的稀粥,甚至前几日李伯丢的羊——都像被松针盖住了,心里空落落的,却又透着点亮,像雪后的院子,干净得能照见人影。
他跟着师父的呼吸节奏,吸气时想着清露从松梢落进嘴里,带着点松脂的香;呼气时想着浊气从脚底钻进石头缝里,沉得像块铅。一呼一吸,匀得像庙里的香,烟缕笔直,不晃也不斜。
不知过了多久,玄元忽然觉得丹田处有点发痒,像有只小虫子在爬,酥酥的,麻麻的。他刚想动,又记起师父的话,便忍着不动,那股痒慢慢化成暖,顺着脉管往四肢窜,像溪水流过干涸的河床,连带着冻僵的指尖都热了起来,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收气了。”尹喜的声音像石子投入静水,玄元猛地回过神,见东方已升起半轮红日,金光穿过松枝,在青石上织出张网,连空气都染成了金红色。尹喜慢慢展开手指,掌心竟有些汗湿,他往手心里呵了口气,白雾缭绕,“刚采的气像新酿的酒,得慢慢咽,别让它跑了。你试着把丹田那股暖意往下按按,像揣着颗小太阳,走到哪带到哪。”
玄元跟着照做,果然觉得那股暖意沉了沉,像生了根。他摊开手,掌心还是凉的,却比来时多了点潮意,不再是那种冻透了的僵。他望着朝阳,忽然觉得嗓子眼里还留着津液的甜,丹田的暖意像揣了颗小太阳,连带着看老松都觉得亲切——原来这采气,不是去“抓”气,是像松针等着露水似的,安安静静待着,气自会来,像客人上门,敲了门,你开了,它就进来了。
下山时,晨光已漫过半山腰,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尹喜忽然指着路边的草,草叶上的霜正慢慢化,像在流泪:“《黄庭经》说‘闭塞三关握固停’,那三关,便是眼、耳、口。你方才闭着眼、不闻声、舌柱上腭,就是关了三关,不让浊气进来,也不让清气出去。等练到百日,气能顺着脉管跑了,手心自然出汗,那时再握固,才是真的‘关闸’。”
玄元低头看自己的手,想象着掌心出汗的模样,忽然觉得那只攥紧的拳头里,仿佛已藏着点什么——不是金,不是玉,是能让枯木发芽的气,是能让清水变甜的灵,是哪怕霜寒刺骨,也能在丹田藏着的暖。
他抬头时,见尹喜的背影在晨光里泛着层金边,像幅会动的画。玄元忽然想,或许这采气,采的从来不是天地的气,是让自己的心,变成能盛住气的容器——像这青石坪,像那松枝,像师父说的,像面干净的镜子,照见了晨光,也盛住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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