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将一卷泛黄的古籍摊在案上,竹简边缘已磨出毛边,透着陈年的樟木香气。他指尖划过“三尸”二字,那字迹力透竹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人身之中,藏着三柄暗刃,名为三尸。”他的声音沉肃如深潭,目光扫过案前垂首而立的玄元,“它们不啃血肉,专噬心神,待你精气亏空时,便会扯断你的命线。”
玄元依言凑上前,只见书页上用朱砂画着三团扭曲的黑影,分别附在人脑、腹、肾的位置。墨迹边缘像有活物般微微蠕动,细看时又归于静止,看得人后颈发麻。
“上尸居脑,”尹喜指着人脑处的黑影,那黑影旁题着“彭琚”二字,“它最是阴滑,形如白猿,总在你做决断时吹耳边风。你前日抄《道德经》,才写三行就觉枯燥,脑子里总冒出去后山摘野果的念头,最后果然半途而废——那便是它在挠你心窍。”
玄元耳根一热,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笔尖在纸上悬了半晌,总觉得竹纸粗糙硌手,墨汁也带着股陈味。忽闻窗外鸟雀聒噪,便想着“摘两颗野果回来提神,再抄也不迟”,结果一入后山便忘了时辰,回来时月已上中天。
“中尸居腹,名彭质,形如青蛇。”尹喜的指尖移向画中腹部,那黑影盘曲如绳,透着贪婪的戾气,“它像只填不满的袋子,总怂恿你贪嘴。你昨日明明不饿,却非要把剩下的半只烤鸡啃完,夜里腹胀难眠,便是它在作祟。”
玄元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昨夜的胀痛感仿佛还在。那烤鸡本是厨下留着当宵夜的,他申时已用了晚饭,却架不住脑子里“凉了就不好吃了”“剩着可惜”的念头,竟蘸着辣酱全啃了,如今想来,那股子腻味还堵在喉咙口。
“下尸居肾,名彭矫,形如黑龟。”尹喜的声音低了几分,目光扫过玄元有些发烫的脸颊,“它专勾人的邪念,让你对着春宫图发呆,或是夜里做些荒唐梦。你上月偷偷藏的那本《鸳鸯秘谱》,便是被它勾着买的。”
玄元的脸“腾”地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画册是他在市集书摊见着的,本想翻两页便走,却被画上缠绵的姿态勾得挪不开脚,鬼使神差地用月钱换了,藏在枕下,只敢趁夜溜着看两页,竟也被师父知晓。
“这三尸,白日躲在血肉里养精,夜里便啃噬你的神气。”尹喜“啪”地合上竹简,竹片碰撞声在静室里格外清脆,“它们盼着你沉迷享乐、昏聩度日,盼着你油尽灯枯那一日,好借你的躯壳作乱。”
玄元攥紧了拳,指节泛白:“那……如何才能斩除它们?”
“方法有二。”尹喜起身,从博古架上取来一盏青铜油灯,灯座雕着缠枝莲纹,灯芯浸在清油里,透着古朴的光泽。“其一,守庚申。庚申日乃三尸上天告状之时,你彻夜不睡,打坐守神,让它们无法离体。次数多了,三尸便会因无处泄愤而日渐枯萎。”他将油灯推到玄元面前,“今夜便是庚申,你且试试。灯不灭,神不散,莫让眼皮粘了胶。”
玄元望着跳动的灯苗,只觉肩上沉甸甸的。
“其二,修心炼性。”尹喜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月光如水般涌进来,“上尸怕‘明’,你遇事多思三分,不被杂念牵着走,它便无隙可钻;中尸怕‘节’,你三餐有度,不贪肥甘,它便饿得无力作祟;下尸怕‘净’,你断邪念、远淫邪,它自然萎靡。”
他指着窗外的月光:“三尸如影,你强它便弱,你弱它便狂。守庚申是硬法,炼心性是软功,软硬相济,方能断其根。”
夜深时,玄元在静室设了案,油灯置于中央。青铜灯座在地上投下繁复的影子,灯苗如豆,忽明忽暗。他盘腿坐下,脊背挺直,学着师父平日打坐的模样,双手结印于腹前。
初时倒还平静,只觉室温微凉,油灯燃出的青烟带着淡淡的油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眼皮便开始发沉,像坠了铅块。
“睡吧睡吧,”脑里忽然响起个细弱的声音,像只小虫子在爬,“师父又不在,偷睡片刻没人知晓。明日起早些补回来便是,何必熬得眼睛生疼?”
玄元心头一凛——是上尸彭琚!他猛地睁眼,灯苗恰好晃了晃,险些灭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起白日里抄到“致虚极,守静笃”,便试着将心神沉向丹田,想象那里有团暖光,将杂念一点点吸进去。
好不容易压下倦意,腹中又传来一阵搅动。“灶房还有块桂花糕,”一个闷闷的声音在肚里打转,带着甜腻的诱惑,“去拿来吃了吧,垫垫肚子才有力气打坐。不然熬到天明,怕是要晕过去。”
是中尸彭质!玄元抿紧嘴唇,舌尖抵住上颚,用津液润了润干裂的唇。他想起师父说的“节”字,便默默数着呼吸,一呼一吸间,想象清气从鼻端吸入,浊气从齿间呼出,将那股馋意一点点压下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窗外的月光转了方向,照在墙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玄元的腰有些酸,正想换个姿势,忽然瞥见枕下露出的画册边角——白日里匆忙藏时没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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