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汪山泉时,尹喜让玄元把药材倒出来清洗。泉水清冽,漫过黄精的块茎,那黏黏的汁液在水里漾开,像融化的玉;茯苓泡在水里,断面的白更显纯粹,竟透出淡淡的光;灵芝的纹路被水浸过,愈发清晰,像活了似的。
“你看这些草木,”尹喜掬起一捧泉水,“黄精长在坡地,吸的是土气;茯苓附在松根,聚的是木精;灵芝生在朽木,得的是火气。各有各的性子,却都能助咱们修行。”他指着远处的山峦,“天地把精气藏在草木里,像把粮食储在仓里,咱们识药、用药,不是取它的命,是借它的力,让自身的精气神与天地的精气连起来,这才是‘内外合一’的道理。”
玄元蹲在泉边,看着水里的药材倒映着天光,忽然明白,师父带他入山,不只是识药,是让他看见草木与天地的联系——一株黄精要长三年才成气候,一朵灵芝要遇着合适的朽木才肯生长,修行何尝不是如此?得像草木扎根土地那样,慢慢吸,慢慢聚,急不得,也躁不得。
回观时,日头已爬到头顶。玄元背着竹篓,只觉沉甸甸的不是药材,是山川的精气,是草木的灵性。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片灵芝,温润的触感从衣料透过来,像有股气顺着皮肉往丹田钻,与晨练时聚的气轻轻撞了下,暖融融的。
尹喜在药圃旁辟了块地,教玄元把药材分类晾晒。黄精切片,摊在竹匾里,像码着块块黄玉;茯苓切块,白生生的堆在藤筐中;灵芝挂在屋檐下,红褐色的菌盖在风里轻轻晃,像在与观里的晨钟和鸣。
“这些药材,得晒足七日,让水汽走了,留下干货。”尹喜往灶房走,“晚上用黄精炖粥,你尝尝便知,草木的精气入了食,比单纯打坐更易吸收。”
玄元望着竹匾里的药材,阳光晒得它们渐渐收紧,却透出更沉的香气。他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内丹不假外药”,原来不是拒绝外物,是不依赖外物——草木是助缘,像船帆借风,最终还得靠自己的精气神掌舵,才能往道途上走。
暮色漫进药圃时,玄元收起晒了一天的黄精片,指尖沾着淡淡的甜香。他仿佛能听见这些草木在呼吸,与观里的钟磬、山间的溪流、天上的星月,同按着一个节奏,不急不缓,生生不息。
这或许就是修行的另一种模样——不止于静坐吐纳,也在于读懂一草一木里藏的天地法则,让自己的心,像这些草木一样,扎根土地,却向着天光,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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