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靠岸时,玄元的指尖还沾着海水的咸涩。
码头是片简陋的滩涂,青石板被海浪泡得发乌,几艘渔船歪歪扭扭地泊在岸边,渔民们正扛着湿漉漉的渔网往沙滩上拖,网眼里的银鱼还在蹦跳,溅起的水珠落在玄元的道袍上,凉丝丝的。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被一层薄薄的雾霭裹着,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心里忽然松了口气——渡海的风浪、母亲的泪眼,仿佛都被这片陌生的土地滤成了淡影,只剩下脚下坚实的泥土,和前路隐约的方向。
“小哥要往哪儿去?”船夫收着缆绳,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这南岸不比北岸,山路多,岔路也杂,可得问清楚了再走。”
玄元从包袱里取出半块碎银递过去,指尖因长时间攥着丹经而有些僵硬:“敢问武当山怎么走?”
船夫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看他,又望了望远处的青山,挠了挠头:“武当山?那可是仙山,听说在云雾里头藏着,寻常人找不着路。前几年有个货郎想去寻,走了半个月,愣是绕回了原地,说山里有神仙指路,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玄元笑了笑,没再多问。他知道,仙山之路从来不会轻易示人,就像大道的真意,总要历经波折才能窥见。他谢过船夫,背起简单的包袱——里面只剩那本被海水浸过的丹经、母亲绣的玄武图、老丈给的平安符,还有从净乐带来的半块玉佩。青锋剑悬在腰间,剑鞘上的七星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在为他引路。
沿着滩涂往内陆走,海风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清气。路边的野花比净乐的更野,黄的、紫的、白的,挤在石缝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滩涂变成了土路,脚下的沙砾换成了松软的泥土,远处的青山越来越近,连林间的鸟鸣都听得真切——有黄鹂的婉转,有杜鹃的清亮,还有些不知名的鸟儿,叫得像顽童的嬉笑。
山路渐渐陡起来,两旁的树木也密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玄元找了块青石坐下,掏出怀里的麦饼——这是离开净乐时,那个曾受他恩惠的妇人塞给他的,说“路上饿了垫垫”。麦饼已经有些干硬,嚼在嘴里却带着麦香,让他想起净乐的田野,想起老丈说“大道在泥土里”的话。
正吃着,忽然听见林间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砍柴。玄元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枫树下,站着个樵夫。他穿着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山路磨出厚茧的小腿,肩上扛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背上的柴捆足有他半人高,却走得稳稳当当。
“老丈请了。”玄元迎上去,对着樵夫拱手。
樵夫放下柴捆,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打量着他。这少年穿着干净的道袍,不像山里人,也不像走江湖的,眉宇间透着股清俊,额间的朱砂痣尤其显眼,像沾了点天上的丹砂。“小哥是外乡人?”樵夫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像山涧的石头,厚重而实在。
“正是。”玄元点头,“从北岸来,想去武当山求道,不知老丈可知路径?”
樵夫闻言,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皮的纹路:“武当山?那地方可不好找。”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向远处最高的那座山。那山被一层厚厚的云雾裹着,只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山尖,像浮在云海里的礁石。“看见没?云雾深处,有异人结庐者,便是了。”
玄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云雾变幻莫测,时而像奔腾的马,时而像展开的锦,根本看不清山里的模样。他刚想再问“异人结庐有何标志”,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樵夫竟不见了。
柴捆还立在枫树下,斧头斜插在泥土里,斧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可那扛柴的人,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连地上的脚印都没有留下。只有风穿过枫林,发出“沙沙”的响,像是谁在低声轻笑。
“仙助……”玄元喃喃道,心里忽然亮堂起来。他对着云雾深处深深一揖,既是谢樵夫指路,也是谢这无声的提点。
他想起渡海时护佑他的玄武龟蛇,想起离开净乐时宗庙牌位的金光,原来道途之上,总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指引。这樵夫来得蹊跷,去得突然,不是凡人,分明是山中神明化身,来为他指引方向。
重新背起包袱,玄元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山路虽陡,却不再觉得难走,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踏在实地上,心里的迷茫也被那樵夫的话驱散了——“云雾深处,有异人结庐者即是”。所谓异人,或许就是武当山的仙师;所谓结庐,或许就是修行的道场。而那云雾,不是阻碍,是考验,是要让求道者在迷茫中守住初心,方能见真境。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山雾越来越浓,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不足丈许。林间的鸟鸣渐渐稀了,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雾里回响,像在跟谁对话。玄元没有停,他想起胎息时的静,闭上眼睛,让心神沉入丹田,感受着周围的气息——草木的清气在左侧,泉水的湿气在前方,而更远处,隐约有股淡淡的檀香,像从云雾的缝隙里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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