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乐国的初夏,总带着海雾浸润的温润。皇城御花园的荷塘里,新荷刚露出尖尖角,引得蜻蜓停驻;观星台的石阶上,青苔借着晨露疯长,像给石面铺了层绿绒。玄元太子已五岁,身形愈发挺拔,眉眼间褪去了稚气,添了几分沉静——他不再整日埋首书堆,反倒爱往御花园的角落钻,看蚂蚁搬家,看蛛网结丝,有时能对着一块石头坐半个时辰,嘴角还挂着若有所思的笑。
这五年里,他的“异禀”早已不是秘密。四岁时,他见园丁修剪花枝,便说“过密则阴盛,疏之则阳生”,园丁依言修剪,那丛原本蔫蔫的月季竟开得比往年繁盛;去年冬日大雪,他指着宫墙根的枯草说“根下有阳气,开春必发”,开春后,那片地方果然冒出成片的新绿。宫中上下都说,太子殿下的眼睛能看透万物的根柢,说出的话都带着“道”的影子。
这日清晨,宫门侍卫来报,说有位云游道士求见,自称“麻衣子”,说有机缘面见太子。国王想起玄元平日对道士格外亲近,便传令让他入宫。
麻衣子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头戴斗笠,足蹬草鞋,背上背着个旧布囊,看起来与寻常游方道士并无二致。可当他走进坤宁宫,玄元正在廊下看蚂蚁搬一粒掉落的米粒,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麻衣子忽然浑身一震,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癯的脸,眼中满是惊疑。
“道长请坐。”玄元从石阶上跳下来,声音清脆,不见丝毫孩童的拘谨。他让碧月沏了杯新采的雨前茶,放在麻衣子面前,“道长云游四方,见的东西定比我多。”
麻衣子端起茶杯,指尖微颤。他修行五十载,走遍名山大川,能辨人之气脉——眼前这五岁小童,周身竟萦绕着淡淡的紫炁,纯净而厚重,如深潭静水,不见底,却能映照万物,这分明是“道胎”之象!他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听闻太子精通阴阳之理,贫道斗胆,想请教一个问题。”
“道长请讲。”玄元坐在他对面,小手托着下巴,眼神清亮。
“《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麻衣子凝视着他,“敢问太子,‘有’与‘无’,究竟如何相生?”
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是道家根本。寻常学者会说“有是存在,无是虚空,二者互为依存”,可真正的道者,却要从这“有无”中悟透万物生灭的玄机。
玄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廊下的蛛网:“道长看那蛛网。蛛丝是‘有’,网眼是‘无’。若无蛛丝,网眼何在?若无网眼,蛛丝只是乱线,怎能捕虫?”
麻衣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太子说得是。那再请问,‘道’在哪里?”
这问题更难。历代先哲各有说法,有的说“道在天地”,有的说“道在人心”,却从未有过定论。
玄元起身,拉着麻衣子走到荷塘边。荷叶上滚动着露珠,他伸手一指:“道在这露珠里。露从雾来,雾从水来,水从云来,云从气来,气从道来——它聚成露,是‘有’;蒸成雾,是‘无’;可无论有还是无,道都在其中。”
他又弯腰,捡起一只爬过脚边的蝼蚁:“道在蝼蚁。蝼蚁虽小,却知合群,知储粮,知避水患,这便是‘道’在指引。”
走到墙角,那里长着几株稊稗(一种野草),他轻轻拨了拨草叶:“道在稊稗。它不择地而生,不与花争艳,春来发芽,秋来结籽,顺着时序走,不慌不忙,这也是道。”
最后,他指着脚下的青石板:“道在瓦甓(砖瓦)。石板默默承重,任人踩踏,不怨不怒,却撑起了这宫墙殿宇,这还是道。”
玄元望着麻衣子,眼神澄澈:“道长你看,道不在高高的天上,也不在厚厚的书里,它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万物里。有万物,便有‘有’;万物灭,便归‘无’;可道呢,不管有还是无,它都在,就像太阳,不管你看见看不见,它都照着。”
麻衣子站在原地,如遭雷击。他修行半生,总在追寻“道”的踪迹,以为要在名山大川中苦悟,要在丹炉旁苦修,却从未想过,一个五岁孩童会告诉他——道就在脚下,在眼前,在最寻常的万物里。
“有”是万物的形,“无”是万物的归,而“道”是那形与归背后的不变,是蝼蚁的合群,是稊稗的随顺,是瓦甓的承重,是露珠的聚散……这些他曾无数次忽略的细节,原来都是道的显象。
“扑通”一声,麻衣子对着玄元深深一拜,额头触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贫道有眼无珠!竟不知真仙童在此!太子这番话,点醒了贫道五十年的迷障!”
玄元连忙扶起他:“道长不必多礼。我只是看到了,便说了,算不得什么。”
恰好国王路过,见麻衣子行此大礼,忙问缘由。麻衣子将玄元的话复述一遍,末了叹道:“陛下,太子绝非尘世中人!他所言‘道在万物’,字字珠玑,连终南山的老道长都未必有这般通透的领悟!贫道敢断言,太子日后必成大道,远超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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