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信副省长要去北京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全国性经济工作会议。
消息像一阵风,瞬间就刮遍了省政府办公厅。但对领导身边的人来说,这不仅仅是条消息,更是一场无声的考试。考的是秘书、综合处、研究处乃至整个服务团队对领导心思的揣摩,以及在这种关键节点上的应变能力。
我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上了综合一处送来的、厚厚一摞关于此次会议议题的背景资料,以及本省相关情况的初步汇总。字斟句酌,面面俱到,是典型的机关公文风格。
但我知道,周省长要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他此行肩负重任,要在会上争取一个关于区域性产业布局调整的试点政策。这份厚厚的材料,是“盾”,足以应对会议的一般性讨论。但我们更需要一支“矛”,一支能精准刺中政策制定者心窝,为江南省撕开一道口子的利矛。
这就涉及到对“上意”的揣摩了。不是揣摩某位具体领导的个人喜好,那是低级且危险的。真正要揣摩的,是中央在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下,可能的政策取向和关注焦点。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周省长习惯性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我和综合一处的李处长。“说说看,这次会,关键点在哪?”
李处长扶了扶眼镜,率先发言,引经据典,把材料上的要点又复述了一遍,稳妥,但毫无新意。
周省长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我:“致远,你的看法呢?”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表现的机会和风险并存。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我昨晚熬夜整理的另一份薄薄的提纲。
“省长,李处长准备的资料非常全面。我在学习的基础上,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谦逊,“我们在强调我省产业基础好、配套能力强这些‘硬件’优势的同时,是不是可以更突出一下我们的‘软件’优势?”
“哦?什么软件优势?”周省长来了兴趣。
“治理能力。”我吐出四个字,“尤其是,在优化营商环境,特别是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方面的探索和初步成效。我注意到,近期《内参》上有几篇文章,风向在强调‘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相结合。我们争取试点,如果只谈我们要什么,恐怕力度不够。如果我们能同时论证,这个试点放在我们这里,不仅能出经济成果,更能探索出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政府治理新经验,为全国同类地区趟出一条路子……或许,更能打动决策者。”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下。李处长的脸色有些微妙。
周省长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点意思。继续说。”
“比如,”我受到鼓励,思路更清晰了,“我们可以准备一个简短的补充材料,就用我们刚处理完的那个‘开发区项目审批流程再造’的案例。用数据说话,审批时间从平均90天压缩到35天,企业满意度提升多少个百分点。这不正是中央强调的‘放管服’精神在基层的具体实践吗?我们争取试点,不是为了单纯要政策、要资金,更是为了承担一项为国家试制度的改革任务。这个姿态,会不会更高一些?”
“姿态……”周省长重复着这个词,忽然笑了,指了指我,“你这个小林,有点鬼机灵啊。这不是揣摩上意,这是把我们的工作,主动对表对标中央精神嘛!好,这个思路好!”
他立刻拍板:“李处长,背景材料保留。致远,你这个补充材料的思路,由你来牵头,综合一处、研究室配合,今天晚上就要拿出初稿!要精炼,有骨头有肉,数据必须扎实!”
“是,省长!”我和李处长同时应道。
退出省长办公室,李处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有些复杂:“林大秘书,水平见长啊。以后我们一处的工作,还请你多指导。”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把人给得罪了。在机关,你显得比专业部门还想得深、看得远,本身就是一种冒犯。我赶紧赔笑:“李处,您这可是骂我呢。我就是瞎琢磨,还得靠您和一处的笔杆子们把关,没有您前面扎实的基础工作,我这点想法就是无源之水啊。”
李处长脸色稍霁,又客套两句,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轻轻呼了口气。这就是机关,揣摩对了上面的意,就可能揣摩错了同僚的心。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我立刻开始打电话,协调数据,调取案例详情。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我知道,这份补充材料,既是江南省的“矛”,也是我林致远在周省长心中分量的“秤砣”。
正忙得不可开交,手机响了。一看,是赵瑞龙。
“远哥,忙什么呢?晚上有空没?兄弟几个聚聚,听说‘湖畔居’新来了个唱苏州评弹的,味道很正。”电话那头,是他一贯轻松纨绔的语调。
我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苦笑道:“赵公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老板马上进京,我这正火烧眉毛呢,今晚通宵能不能搞定还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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