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政府大院,秘书们自成一体,形成一个微妙而独特的圈子。这个圈子没有明确的章程,没有固定的聚会地点,却有着心照不宣的规则和森严的隐形等级。它像一张无形的网,连接着各个权力节点,信息、资源乃至情绪,都在其中悄然流动。
我这个新任的省长秘书,就像一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不可避免地在这个圈子里激起了涟漪。
我的“引路人”,是周省长之前的秘书,现任某地级市副市长的孙凯。他离任前,特意抽空跟我长谈了一次,没有太多具体事务的交代,更多的是对这个圈子的提点。
“致远,进了这个圈子,记住三点。”孙凯当时喝着茶,语气平和,眼神却锐利,“第一,位置是领导的,面子是互相给的。对其他领导的秘书,哪怕他服务的领导级别低,也要保持尊重,因为你不知道哪天风云变幻。第二,信息是共享的,但嘴巴必须是紧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到什么程度,心里要有杆秤。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顿了顿,看着我,“秘书之间可以有关系亲疏,但绝不能搞人身依附,你的根基,永远是你的领导,和你自己立身正。”
这番话,我铭记于心。而真正融入这个圈子,则是在一次看似平常的午后。
那天,周省长去北京开会,我难得有了一段相对空闲的时间。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门被轻轻敲响。
“林大秘书,忙着呢?”进来的是刘省长的秘书,张涛。他比我年长几岁,在秘书圈里资历颇深,为人以精明干练着称,但也带着几分刘省长那个圈子里常见的、若有若无的傲气。
“张处,快请进。”我起身相迎。张涛挂着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处长头衔,级别比我高。
“别客气,咱们之间就别处长处长的了,叫名字就行。”张涛摆摆手,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老板不在,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我给他倒了杯水,笑道:“可不敢闲,正好理理手头的事。”
“都一样。”张涛接过水,没喝,放在茶几上,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那边,对城东那块地的规划,又有新想法了?”
来了。我心里暗道。孙副省长预约汇报的事情,看来张涛这边已经得到了风声。他这是来探口风,想从我这个周省长身边人这里,摸清周省长的真实意图。城东那块地,如今已是省长之间角力的焦点之一。
“领导的思路一直在完善,具体的新想法,还得等领导明确指示。”我打了个太极,把话圆了过去,“张处你们那边呢?听说最近在重点抓几个传统产业的升级改造?”
我不想被动接招,顺势把话题引向刘省长关注的领域,既是交流,也是试探。
张涛笑了笑,似乎对我的应对并不意外:“是啊,老板觉得,稳就业还是得靠这些根基产业,不能一味追求高大上,步子迈得太快容易扯着……呃,容易出问题。”他及时收住了那个不太雅观的词,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在隐晦地批评周省长力主的高新技术引进策略过于激进。
“根基要稳,创新也要抓,两手都硬嘛。”我接口道,引用了周省长常在会上说的一句话,“关键是找到适合我们省情的平衡点。”
“平衡点……谈何容易啊。”张涛叹了口气,语气似乎真诚了些,“有时候咱们下面人,看着领导们争来争去,也挺难做。就比如上次棉纺厂那事,闹得挺大,我们这边也承受了不少压力。”
他话题一转,又扯到了棉纺厂。我立刻警觉,难道刘省长那边对周省长处理此事的方式也有看法?或者,东海集团的高建明,与刘省长那边也有联系?
“改革阵痛,难免的。好在周省长及时干预,现在评估小组正在积极运作,希望能有个妥善结果。”我再次给出标准答案,不透露任何倾向性。
张涛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致远啊,你不错,年纪轻轻,稳得住。”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常沟通,咱们秘书之间,多通气,才能更好地服务领导,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嘛。”
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明白,这次交锋只是开始。张涛代表的是刘省长一系的意志,他今天的到访,既是试探,也是一种无形的施压,或者说是划下道来,告诉我这个新来的,圈子里的游戏规则。
除了张涛这种带有明确阵营色彩的接触,秘书圈里也有相对中立的交流。比如省委钱老书记的秘书,老李,一位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老大哥。他几乎从不参与任何是非讨论,但偶尔在食堂遇到,会跟我点点头,或者低声提醒一句“明天常委会的材料,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这种提醒,不涉及立场,纯粹是工作层面的关照,却往往能避免疏漏。
还有一位特殊的“圈内人”,是驻京办的李主任。他虽然不直接服务省领导,但常年驻守京城,负责与中央各部委的联络,消息极其灵通。他每次回省里汇报工作,总会抽空到几个主要领导的秘书办公室坐坐,不深谈,就是聊聊京城见闻,各部委最新动态,或者某些政策的风向。他的信息往往具有前瞻性,是秘书圈里重要的“消息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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