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卫兵指示的路线,我穿过那道拱门,踏上主楼侧翼略显幽暗的楼梯。水磨石的地面光可鉴人,却带着岁月的磨损痕迹,墙壁是半截绿色的油漆,上半部分则是简单的白灰,处处透着一股朴素的年代感。
三楼。一块白底黑字的长条形木牌钉在墙侧,上面是方正的宋体字:“省政府政策研究室”。
我的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加速。就是这里了,我未来至少一段时间内要战斗的地方。门是普通的木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我整理了一下并不可体的西装领子,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甚至略带点疲惫的中年男声。
我推门而入。
首先闯入鼻腔的,是一股奇特的气味——陈旧书报的纸墨香、劣质茶叶的涩味,还有一种类似于文件柜木质和灰尘混合的、属于机关特有的“档案味”。光线从高大的窗户透进来,被厚重的窗帘滤过一部分,使得整个大办公室显得有些昏暗。
这是一间足有七八十平米的大开间,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十几张深棕色的老旧办公桌,桌与桌之间用低矮的隔板分开,像一个个小小的蜂巢。大部分桌子都有人,伏案疾书的有之,对着文件凝神思考的有之,端着茶杯低声交谈的亦有之。我的进入,引来了一些目光的注视,好奇的、审视的、平淡的,但都只是一瞥,便又迅速回到了各自的工作(或者看起来像工作)的状态中。
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后,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抬起头,他大约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但眼神里透着一种机关人特有的审慎。他应该就是刚才应门的人。
“您好,我是林致远,今天来报到。”我连忙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接过信,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哦,林致远同志,欢迎欢迎!张主任早上交代过了,说今天要来一位高材生。”他站起身,热情地和我握了握手,手指有些冰凉,“我姓刘,刘志强,你叫我老刘就行,主要负责研究室的内勤和收发工作。”
“刘老师,您好,以后请多指点。”我保持着谦逊。在机关里,对资历老的人称呼“老师”总不会错。
“嗨,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就是个打杂的。”老刘摆摆手,但脸上的笑容明显更真诚了些,“走,我带你去见张主任。”
我跟在老刘身后,穿过一排排办公桌。我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更多了,如同细小的针尖,轻轻刺在我的背上。有人在小声嘀咕:“新来的?”“挺年轻啊……”我尽量目不斜视,步伐沉稳,但手心还是微微冒汗。
大办公室最里面,有一间用玻璃隔出来的小单间,门上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牌子。老刘在开着的门上敲了敲。
“主任,林致远同志来报到了。”
单间里,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身材微胖、头发稀疏、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正拿着一支红蓝铅笔在一份文件上勾画着什么,闻声抬起头,脸上是那种标准的、看不出具体情绪的官方笑容。
“好,进来吧。”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这就是政策研究室的张明主任,我未来的直接领导。老刘示意我进去,自己则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张主任,您好!我是林致远。”我再次自我介绍,将姿态放得更低。
张主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那双在金丝眼镜后显得格外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那身新西装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嗯,小林是吧?坐。”
我依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聆听指示的姿态。
“你的情况,组织部那边已经沟通过了。名牌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文字功底应该不错。”张主任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我们政策研究室,是省领导的参谋助手,是为省委省政府决策提供智力支持的重要部门。在这里工作,第一要讲政治,第二要讲纪律,第三嘛,才是讲能力。”
“是,主任,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加强学习,尽快适应工作。”我赶紧表态。
“适应?”张主任嘴角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机关的学问,深着呢。不是光会写文章就行的。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还要……”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看得清形势。”
这话里有话,让我心里微微一凛。还没来得及细想,张主任已经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旧式呼叫器按钮。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灰色中山装、看起来十分干练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主任,您找我?”
“王处长,这是新来的林致远同志,就分配到你们综合处吧。”张主任指了指我,然后又对我说:“这位是综合处的王守仁处长,以后你就在他手下工作,要好好向王处长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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